離開多魯馬時,我已經上路7天了。現在我至少有了個比較好的夥伴。這個“說話人”是個和藹的年輕人、教師,懂點法語和當地的語言:林加拉語(lingala)和贊德語。他還熟悉我們要去的地方的情況。
去蘇丹的所謂公路實際上只是一條小道。很少看見輪胎的痕迹,說明很少車輛行經此地。當我們到達邊界,那裏寂無人煙。讓我們知道這裏就是邊界的標志是架在兩支樹叉上的一根本棍擋在路中央。顯然,官並不在于阻擋人們入境,我們把木棍擡起,就進入了蘇丹境。走了幾英裏,我們見到一輛抛錨的卡車。坐在路旁的一個人告訴我們說,車軸壞了,車主到金沙薩去換新的去了。金沙薩距此抄近道也有一千多英裏,走公路要遠得多。他受雇看守這車輛已經5個星期,顯然沒多大希望再看見車主回來了。然而他並不在乎,他就住在附近,好歹那也算是份工作,此外,他又有什麼事好幹呢?
我們自認爲進入蘇丹境內,走了約10英裏之後,碰上了正式的關卡。那不過是個小小的軍營,有著一位指揮官和幾個士兵。一個留著胡須的壯實男于走出來接著我們。他似乎對我們的裝束感到驚訝。可能是很少有人從這方向進入邊境,因而任何活動都會使他覺得出乎意外。我想,現在就要看大首領的信是否能起作用了。最壞的可能也不過是要我們打道回去。但是那麼一來我就再也不能在我所知曾發生過埃波拉疫情的地方進行調查了。
士兵們好奇地看著我們,指揮官伸出手來,我說明身份,把信遞給他。他看了看信,上面的印章似乎給了他深刻的印象,于是他擡頭對我說:“歡迎到蘇丹來。請跟我們一起用點茶。”
我們爲他的友善答複而十分高興,隨著他進入軍營。其實那不過是幾間鐵皮搭的建築。軍營裏的氣氛顯得懶散和無所事事,好像這裏從來沒發生過什麼事情。指揮官讓一名士兵倒來幾杯溫熱的茶。
“你到蘇丹來作什麼?”指揮官問。
我告訴他我們聽說這裏曾發生過一種疫情,發高燒並出血。我立刻看出他知道我說的事。 “哦,是的,你說的是在恩紮拉發生的病,現在這種病正在區首府馬裏迪(maridi)爆發。”他接著補充說,這種病在恩紮拉爆發幾周之後,又來襲擊馬裏迪了。我知道這種瘟疫曾蔓延到馬裏迪,但不知道它仍在這裏流行。
指揮官轉眼注視著我說:“但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到恩紮拉去?
我解釋說,“我是醫生,我有責任要找出疫情的根源。”
看上去他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他說,“恩紮拉已不再需要醫生,你想來拯救的人都已經死了。”
恩紮拉是個約有3000居民的小鎮,鎮裏有一家棉紡廠,其曆史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英統治時期。居民大多住在郊外的住宅區。棉紡廠是恩紮拉的主要收入來源。據我所知,它是埃波拉疫病的來源。
當我到達恩紮拉時,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麼。表面上看來沒什麼異常現象。居民們各安本業,沒有驚惶失措的迹象。但當“說話人”向一個人打聽醫院在哪裏時,我發現那人的表情有明顯的變化,臉突然沈廠來,作了一個占怪的手勢,向“說話人”嘟嗓了幾句,連忙走開了。
“他告訴你醫院怎麼走嗎?”我問“說話人”。
“告訴了,就在街那邊。但是他說我們不應該到那裏去,那裏是個壞去,而且那裏也沒有人。”
“他說爲什麼了嗎”我問。
“我問了,但他不願告訴我。”
我並不害怕,只是好奇,我讓司機把我們送到醫院。司機沒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他很不樂意去,他不願意靠近醫院。醫院是一所簡陋的一層磚房,褐的牆壁已經剝落。裏面
森森的。我試著打開門,門沒有上鎖。進去後,見到一個黑乎乎的門廳通向一間空蕩蕩的房間,空氣中有
酸味,是幹涸了的血液和排泄物的混合味。那是醫院唯一的病房,因此它必然是男、女病人兼容的。病
只不過是支撐在鐵架上的一些斷裂的彈簧。毫無疑問,病人(如果以前有過病人的話)得自備褥墊。我大聲喊有人嗎,聽到的只是我自己聲音的回響。
正當我准備離去的時候,聽到了腳步聲。我見到一個面帶笑容、格健壯的人朝我走來。他的白
工作服上滿是汙漬。
“我是穆罕默德(mohammed)醫生”,他宣稱。
我作了自我介紹後,間他醫院裏的人呢。“他們都跑了。病人、護士、都跑了。”
“但你留了下來?”
“我是醫生,我能上哪兒去?”
“爲什麼人們都要跑走呢?”
“他們看到這裏發生的一切。死了這麼多人,死得這麼快。他們認爲自己也會死,就跑走了。我不能責怪他們。”
我像是在同一個准備與自己的船只共存亡的船長說話。
雖然我沒到過蘇丹。但我了解那裏困擾人的政治情況,知道這位醫生的境多麼艱難。這位醫生,就像蘇丹大多數的醫生一樣是穆斯林,來自蘇丹北部,而他的病人則是基督教徒和泛靈論者。蘇丹南北兩部分的種族和宗教的敵對勢力之間爆發的內戰,至今未曾停息。醫生和他的病人之間個可能有多少感情可言,造成醫院空無一人的瘟疫對此也無所幫助。
穆罕默德醫生接著說,“共有13人患上這種從未見過的病。“7人死了。我什麼忙也幫不上。”他的聲音顯得既氣惱又惶恐。我問現在是否還有人發病。他說沒有了,瘟疫在5周前已經結束。“哦,馬裏迪現在還有問題,政府實行了封鎖。那裏已經停止貿易,禁止人出入。”(後來我得知,由于封鎖,世界衛生組織的一個調查小組也未能進入馬裏迪,他們只能呆在南方的省府朱巴(juba)。“這種病有些什麼症狀?”我問。
“病人不能吞咽,周身疼痛,眼裏血管破裂,牙出血,發高燒。”
“你能告訴我你見到患這種病的第一個病人的情況嗎?
穆罕默德醫生說那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在棉紡廠做工。住在郊外的居住區。他人院時的症狀是:高燒、頭疼、嗓子疼、肚子疼、腹瀉、便血。6天後就死了。我覺得聽上去像是蘇丹的第一例埃波拉病毒患者。
我離開之前,穆罕默德醫生又說:“有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我曾把一名病人送往馬裏迪。那裏的醫院條件比較好。”
他一定看出我表情上的變化。
“怎麼回事?有什麼不對嗎?”
“沒事。”我說。
我不願意使他感到更加沮喪。但他把病人送往馬裏迪,那就意味著把瘟疫傳播到了那個城市。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假如瘟疫沒有傳播到馬裏迪,恩紮拉的疫情就永遠不會讓……
第四級病毒第七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