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暴來臨,江河湖海都要泛起波瀾。魯定公禦駕征,墮成失敗,班師回朝,猶如興起的一場風暴,魯
政界的首腦人物,思想上無不泛起波瀾。
季氏寬綽的議事廳裏,季桓子又一個人在獨斟獨酌地喝悶酒。季桓子和他的先父季平子一樣,每當思想煩惱和籌劃新的謀時,都喜歡獨
,勿需別人排解,不喜歡與人協商。這間寬綽的議事廳,是他們父子別有天地的世界。但季平子不飲酒,他是獨自一人冥思苦想,議事廳寬闊,思路、心
也隨之寬廣;議事廳清靜,他思考問題也就冷靜。季桓子跟他的父
不同,每當這個時候是離不開酒的。至于酒到底能起什麼作用,是興奮?是消愁?還是麻*?他自己也說不清。開始,也許像汽車上的馬達,喝一點能夠啓動起大腦這臺發動機。如果思考得並不那麼順利,愁火中燒,再喝一些,也許能熄滅愁火,即所謂借酒消愁。假若愁火愈燃愈旺,喝少許無濟于事,那就縱情大飲,喝個酩酊大醉,自然也就不再犯愁了。季桓子對酒有著特殊的感情,勝過得寵的貴妃。
今天季桓子獨斟獨酌,酒倒是起到了興奮和清醒神經的作用,使他清楚地認識到,墮三都自己做了一樁折本的買賣。他原想借助定公和孔子,借助孟、叔兩家的力量翦除公山不狃這個陽虎式的家賊。正如子貢所說,憑著自己的職權和在朝中的特殊地位,逼孟、叔二氏先行墮城,自己坐觀成敗。若兩家墮城成功,公山不狃孤掌難鳴,勢同甕中之鼈。若兩家墮城失敗,自己的費城仍毫毛未損,實力未減,再設法將公山不狃拉過來。不料公山不狃搶先反叛,兵敗逃亡。這樣以來,家賊隱患是除掉了,但不僅拆除了費城,而且軍事實力葬送殆盡。他不相信小小成城竟會固若金湯,攻取不下。他深知孟懿子並無超人的智慧和計謀,那麼墮成失敗的原因究竟何在呢?于是他在懷疑孔子的所爲。孟氏兄弟均爲孔子的弟子,子路乃孔子的得意高足,擔任墮三都的總指揮,內中豈不是大有文章嗎?他擔心孔門師徒若真的聯起手來,勢必成爲自己的心腹大患!不過,這一切都尚無真憑實據,只不過是懷疑憂慮而已。有一點卻是肯定無疑的,即孔子忠于季氏是假,忠于魯君是真;墮三都的目的,抑三卿家臣是假,抑“三桓”強公室是真。就憑這一點,他與孔子的繼續合作便成爲不可能。那麼,該怎樣對付他呢?……他又連喝了兒盅酒,仿佛要給這臺運轉不快的機器再加大些油門。正在這時,公伯寮走了進來。公伯寮也是孔子的學生,但他是季桓子安在孔子身邊的耳目。公伯寮報告說:“啓禀冢宰,現已查明,墮三都之事,確系孔夫子的主意。”
季桓子原以爲公伯寮有什麼新的、有價值的情況報告,結果卻說了頗似天在上,地在下之類的話,這難道也能算是新聞和情報嗎?他十分不悅,眯著雙眼繼續品評他的酒香,仿佛公伯寮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公伯寮見勢頭不對,討好似地說:“成城屢攻不克,原因全在子路攻城非真心也。”
“你也這樣認爲嗎?”季桓子放下了酒杯。
公伯寮很神秘地說:“朝中議定君禦駕
征之夜,孟懿子大夫遣使抵成傳書……”
“噢,竟有此事!”季桓子睜圓了眼睛,顯然這件事引起了他的警覺。
公伯寮獻谄說:“吾夫子派子路做貴府總管,純系別有用心,望冢宰多加提防才是。”
季桓子感激地點了點頭。
墮成失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流言四起,孔子的思想自然也形成了一個翻騰的海洋。魯君與季氏經過連年爭奪與傾軋,已經精疲力盡,他們經過長期觀察,確認自己不是爲了奪他們的權力,而是爲了振興家,恢複魯
在諸侯中的強盛地位,因而才放心地將手中的權柄交給了自己。自己出仕以來,納于言,敏于行,忠于職守,盡心竭力地爲
強民富而獻身,取得了較爲顯著的政績,不僅定公與季氏滿意,百姓也至誠擁戴,人們編成了歌舞來頌揚自己的功德:“衮
章甫,實獲我所,章甫衮
,惠我無私。”然而,如今費墮而成未墮,季桓子會怎樣想呢?孟氏兄弟和仲由都是自己的弟子,季桓子肯定認爲我們師生在聯手奪魯權,專魯政,他豈肯善罷甘休!魯
的大權不掌握在
君之手已經五代(即經曆了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五代)了,政權落到大夫(季氏)之手已經四代(即經曆了季氏文子、武子、平子、桓子四代)了,所以“三桓”的後代子孫已經微弱無用了。“強公室,抑私家”和“強私家,弱公室”是勢不兩立的兩種根本對立的觀點,“墮三都”之前,這種矛盾被一種薄薄的面紗掩蓋著。自己利用三卿與家臣的矛盾提出了“墮三都”的主張,博得了三家的一致贊同與支持。而今面紗扯掉了,矛盾顯露了,尖銳了,決裂的端倪已經出現,季氏已開始不再信任子路,子路整日閑得仿佛根本不曾出仕。面對眼前的現實,自己該怎麼辦呢?放棄自己的政治主張,妥協投降,以保全頭上這頂烏紗帽嗎?聯絡一切可以聯絡的力量,以維護
君爲號召,利用定公的名義,討伐季桓子,複興魯
,改革魯
貴族政治嗎?前者不甘爲,後者不願爲,那麼就只有棄官離魯,另尋出路……正在這時,弟子子服景伯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將公伯寮在季桓子面前如何獻媚取寵,說夫子與子路的壞話原原本本地訴說了一遍,並憤憤地說:“夫子已爲公伯寮所惑。只要夫子一聲令下,吾將枭其首以示衆于街頭!”
孔子聽了,淡淡一笑,平靜而坦然地說:“吾之道將能夠實現,命該如此;吾之道不能夠實現,亦命該如此,公伯寮能奈吾之命何!”
齊魯兩緊鄰,夾谷會盟,齊
丟盡了臉面,無法立足于諸侯,時刻尋機報複。但孔子執政以來,政績赫然,
勢大強,齊一直未敢輕舉妄動。如今墮三都失敗,魯
統治集團內部又開始形成離異分裂的局面。一次早朝,齊景公說:
“此乃天賜良機,正該用兵于魯!”
黎鉏讪笑著說:“以微臣之見,魯得治,用兵尚早,應施以巧計,先敗其政。”
“且莫饒。”齊景公不耐煩地說,“爾有何計可施,能敗魯政,快快講來!”
“待微臣略施小計,保魯盡衰,前辱盡雪矣。”黎鉏仍在饒
,他極其神秘地笑著說。
“愛卿速離孤王,計將安出?”
黎鉏向左右看了看。景公會意,揮令衆官員退了下去。黎鉏詭秘地說:“大王不聞樂事其二,一是人心感樂,樂聲從心而生;一是樂感人心,心隨樂聲而變異。古人言之,久勞必求逸。魯數年內外紛爭,如今有孔丘代行相事,其君相必好尋歡作樂。我何不投其所好,送去美女良馬,……
孔子傳第二十一章 王卿施計 君相迷色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