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風和日麗,帝丘城大街上尾隨行駛著三輛豪華的馬車。大街兩旁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大家跷首昂頭,只恨自己的太短,個子太矮。馬車過後,兩堵人牆合作一
人流向前湧去,人頭攢動,像似河裏的朵朵
花。
第一輛馬車上乘坐的是衛靈公與南子夫人,他們趁今日風和日暖,出城遊春踏青,觀賞名勝。南子與衛靈公並排坐在車上,令內侍撩起窗簾,以便滿城百姓能夠看清她的面容姿態,她也能夠將滿城春盡收眼底,民俗風情一覽無余,南子今天的裝束與以往大不相同,端莊素雅,雍容大方,矜持不苟。她端坐在那裏,不說也不笑,不似以往那樣輕浮,但臉上卻呈現著洋洋自得的神
。第二輛馬車上坐著孔子,這叫做次乘,是在陪靈公夫婦出遊。他依舊是正襟危坐,但卻使勁地低垂著頭顱。偶爾擡起頭來,人們可以發現,他滿臉漲得通紅,面帶羞愧之
。第三輛馬車上乘坐的是太監雍渠。
三輛馬車招搖過市之後便出了南門,到郊外遊春去了。
今天一早,靈公便派內侍來召孔子進宮,十分謙和地說:“今日天氣晴和,朝中無事,寡人慾同夫人出城賞玩春,遊覽名勝,請夫子同行,以便隨時討教!”孔子能有什麼話說呢?
只好屈從,將不悅與憤懑埋在心底。
遊覽歸來,靈公很感滿足,他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全城人民,自己是個尊敬賢能之士的明王聖君。南子也心滿意足,孔子能接受她的召見,能做次乘陪她出遊,這本身就在向全城宣布:南子並非是個放蕩女人,而是近聖人,有道德、知禮儀的
天香。
孔子回到蘧府,心似刀絞,面蠟黃。他擯退弟子,獨
空室,坐臥不甯。他的面前不時地出現那些交頭接耳的面孔和嘲弄的目光,耳畔時時回響著那些難聽的竊竊私語。他只覺得有人在向他臉上吐唾沫、令他屈辱難忍;有人在扇他的耳光了,扇得滿臉火辣辣的疼。他覺得這一次所受的奇恥大辱,不亞于四十年前赴宴被逐的那一次。他邊在室內踱步邊忿忿地說:“吾未見好德勝過好
者也!”
衛靈公的身與精神每況愈下,他知道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了。他對自己的一生是滿意的,對自己的衛
是滿意的,他無爭雄稱霸的野心,能忍辱,能屈從,善周旋,一生都在從事平衡的工作,因而他這小小的衛
方得以長治久安。他覺得即使現在歸天,也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子孫後代,沒有什麼遺憾與不足。唯一使他憂慮的便是逃到晉
的逆子蒯瞆,這終將成爲後患,因此他想抓緊這彌留之際對晉用兵,鏟除隱患。他曾征求過幾位心腹大臣的意見,但衆說紛纭,使他莫衷一是。一天,他召孔子進宮,詢問是否可對晉用兵,討伐蒯瞆以及具
該怎樣作戰。孔子不禁感到好笑,衛靈公實在是老糊塗了,對晉用兵,無異于以卵擊石,自取滅亡。況且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爭執,外人不好
嘴,于是回答說:“祭祀之事,丘嘗學過;軍旅之事,丘未學也。”衛靈公聽了孔子的回答,滿心的不自在,恨不能立即將他逐出衛
。
從此以後,衛靈公更加冷淡了孔子,召孔子進宮的次數日見稀少,偶然想見,也是似睡非睡,心不在焉。一次,孔子在與靈公談話,靈公竟仰頭望著空中的大雁出神,睬也不睬。孔子覺察到,現在必須離開這個地方了。後來孔子曾不無感歎地說:“靈公苟用我者,一年奏效,三年成績卓然。”
這時晉正在進行戰爭。趙簡子和晉
的另外兩個貴族範氏,中行氏互相攻打。趙簡子的家臣佛肸便占據中牟(在今河北省邢臺和邯鄲之間)獨立起來了,他企圖打擊趙簡子的威信,趁機撈一把。這情形很像魯
的公山不狃占據費城反對季氏。佛肸見孔子在衛
一直未被重用,正在彷徨無路,便派人來請孔子,希望孔子來壯一壯他的聲威,爲他出謀劃策,取趙簡子而代之。孔子果然也想去,但子路又出來反對了,他說:“由嘗聽夫子說過,做惡者,君子不與之合作。佛肸以中牟叛,夫子慾往,豈能說得過去?”
孔子歎息著說:“是呀,丘確有此言。然丘亦嘗言:堅硬者磨而不薄,潔白者染而不黑。丘非匏瓜,焉能系而不食?”
孔子的話雖這樣說,但終因子路等人的反對和晉情況的混亂而沒有到中牟去。
公元前493年,孔子五十九歲。
這年夏天,衛靈公病逝,結束了他在衛四十二年的統治。南子依照衛靈公的遺命,立小兒子郢爲君,但郢卻不肯接受,他說:“太子蒯瞆雖逃亡在外,然其子辄尚在,應立辄爲君。”于是衛靈公的孫子辄被立爲衛君,這就是衛出公。從此,衛靈公的父子之爭演變成爲第二代的父子之爭。
六月的一天黃昏,衛晉交界衛的戚邑城
來了十多個人,他們全都穿著喪服,披麻戴孝。守城軍卒喝問“來者何人”,爲首的一個回答說:“靈公新亡,新君派臣等迎世子回朝赴喪。”
守城軍校很有禮貌地問:“誰爲世子?”
蒯瞆哭得大鼻大淚,聲音嘶啞,泣不成聲地說:“我乃不孝逆子蒯瞆也。”
城門洞開,戚邑宰率各界民衆恭迎世子一行入城安歇。
原來,蒯瞆聞聽衛靈公駕崩,請求趙簡子支持他回繼承君位。趙簡子命令陽虎護送蒯瞆歸
。陽虎派了八個人穿著喪服,假裝是從衛
來迎接蒯瞆的,蒯瞆則重孝在身,一路上裝模作樣,哭哭啼啼地來到了戚邑,賺開了城門。但是,齊
應衛出公之請,迅速派兵包圍了戚邑,蒯的
謀沒有得逞。
孔門弟子中有人懷疑夫子是否參與過擁立辄爲君,冉有就曾問子貢說:“吾夫子是否幫助過衛出公呢?”
子貢回答說:“待賜問問便知。”
子貢是個聰明人,他不便直接問夫子,便借兩個曆史人物來試探孔子的口氣。他問孔子道:“伯夷、叔齊是何等人物?”
伯夷、叔齊是古代傳說的兩個王子,他們彼此推讓,不肯繼任父的王位,結果都逃到
外去了。子貢提出這兩個人來,看孔子對他們怎樣評價。孔子回答說:“皆仁德之人也。”
“那麼,他們有何怨恨嗎?”子貢把問題弄得更明確些。
“求仁得仁,追求業已滿足,尚有何怨呢?”孔子很肯定地說。
子貢將與夫子的對話告訴了冉有,斷定夫子沒有參與。
公元前492年,孔子六十歲。
死去的衛靈公既然不能重用孔子,現在衛又發生了激烈的內部爭鬥,而且牽扯到
外勢力——晉
支持蒯瞆,齊
則支持衛出公。“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于是孔子決定離開衛
。
孔子最後批評衛的政治說:“衛與魯真難兄難弟也!”從曆史上說,魯
的祖先是周公,衛
的祖……
孔子傳第二十七章 孔子臨河 桓魋伐樹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