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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蜂鳥》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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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查德.羅伯遜每次見到我,都要問我大明的情況。

  “還沒有回來?”他困惑不解地問。

  “沒有。”

  “他在那邊怎麼樣?”

  “很好啊。”

  “中guo變了嗎?”

  “你指的是哪方面?”

  他一聳肩膀,兩只手輪流在空中拍了幾下,像拍一只看不見的籃球似的,然後一挑眉毛、一撇嘴,什麼也沒說。大概他在周珊珊和錢大明的調教下,如今已經多少學乖了些,盡量避免說出刺激我們的話。

  見了他這樣子我倒覺得不好意思了,于是自問自答道:“各方面都變了,還在變。”

  “往好了變嗎?”

  “應該是吧。”

  “所以他不想回來了,是嗎?”

  “沒有啊,爲什麼不回來,他只是在那兒有一點工作。”

  “我真搞不懂。”理查德說,“你們當初之所以來美guo,是因爲中guo不好。現在你們說中guo變好了,可爲什麼又不回去了呢?”

  我的火又上來了:“誰說我們來美guo的原因是中guo不好啦?”

  “喬治告訴我的。”喬治是大明的英文名字,但他從來不讓中guo人這麼叫他。“他說中guo傷了他的心,所以他才會離開他熱愛的故鄉的。”

  真不知道大明都跟他說了些什麼!可以想象的是,那肯定是一個理查德在好幾個世紀以前的英文書裏才讀到過的傷感故事,裏面跳動著一顆飽受痛苦但忠貞不渝的赤子之心。我也明白理查德爲什麼對大明那麼感興趣了:一個只在書裏活著的那種人,現在突然從自己的身邊冒了出來,那還不著迷!問題是,就算你錢大明說這些話時是出自肺腑,可在這簡單的幾句話後面,還有多少東西是理查德所不知道的啊。如今,你一繃子又殺回中guo,賺錢去了,我可沒本事把你說過的話給圓回來。

  “理查德,你知道,”我結結巴巴地說。“人類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我們生活在一個特定的時代,我們成長的環境和你所成長的環境完全不同。這就決定了……你知道,雖說我們在美guo受過教育,又住了這麼多年,但還是……我們有些行爲在你看來可能很難理解,但卻是有它的內在邏輯的,這就像……”

  “那麼你,究竟是爲什麼來美guo呢?”理查德仍然一根筋地按照他剛才的思路往下問。

  我想都沒想就答道:“留學啊。”

  “你不是早已修完學位了嗎?”

  我一梗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小子到底是當律師的,三下兩下,把我也給繞進去了。這問題,別說是向他解釋了,就是我自己向自己都解釋不清。

  理查德眨巴著大眼睛看了我一會幾,見我不說話,悶悶地走開了,我猜他一定認爲我剛才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說謊。

  我和理查德說話的時候,周珊珊一直在旁邊笑。事後她教訓我說:“你也太老實了!跟他說那些幹什麼,越解釋越亂。你看他那兩眼睛瞪的!”

  “那你怎麼不幫幫我啊?”

  “我怎麼幫你呀,你犯傻我也跟著犯傻?”

  我伸手掐住她的胳膊肘:“你拐彎抹角罵我是不是?”

  她一邊笑一邊甩開我的手:“別動手動腳,放尊重點兒。”

  自從那天晚上我吻過周珊珊以後,我看不出來我們的關系有什麼變化。她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照樣跟我逗嘴,抓住機會就損我,沒覺得跟我qin近了一層,倒也沒變得更疏遠。不過我是輕松多了,說話更放肆,眼神故意含情脈脈,周珊珊一看,笑得直抽氣兒,說:“拜托了,別這麼看我好不好?您那眼神兒,我過敏。”

  我約她吃飯、看電影、去海邊,她一概拒絕,不是說從外州來了朋友,就是幹脆告訴我她有別的約會。我說“好啊,你背著我跟別人約會是不是?”“什麼叫背著啊,我和人約會,跟你有什麼關系!”“和誰呀?”“guo畫大師。”“哎喲,珊珊,你真叫我痛心疾首,放著我這麼個堂堂七尺的男子漢你不要,去找那gu子‘塊壘不平之氣’幹嘛呀。”周珊珊聽了,簡直開心死了,笑得我摸不著頭腦。

  不過,米雪兒倒有另一番見解。

  “老板,”她有一次笑眯眯地對我說,仍舊管我叫老板。

  “周小jie對你有意思哦,你們滿有緣的哦。”

  我趕緊湊過去問:“你看出來了?”

  “是啊,她每次來我都注意到了,她看你的時候不一樣。”

  “哎?我怎麼沒看出來?”

  “我們都是女孩子啊,我一看就知道。”她又說:“你跟她開玩笑好過分哎,好像很不認真的樣子。沒錯啦,女孩子都喜歡幽默,但是要恰到好chu喲,過一點點都不可以。過了,人家要胡思亂想,你知道,女孩子在這種時候好敏感好脆弱的。”

  我說:“我本來也就是跟她開開玩笑嘛。”

  米雪兒一臉你瞞不了我的神情,說:“沒有啦,老板,我看得出來哎。當然,你們大陸人,尤其是北京人,我發現了,如果兩個人碰在一起,一見面就互相罵,什麼‘孫子’‘你丫’的,我們臺灣人看了一定以爲是吵架,其實呢,這兩人一定是好朋友,只有哥兒們才會這樣,對不對?可是,對女孩子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我們喜歡甜言蜜語、殷勤ti貼,天下的女孩都一樣哦。”

  我說:“行啊,米雪兒,以後我追女孩兒,你得給我多出主意啊。”

  ※        ※         ※

  這天深夜,我睡得正死,一陣急劇的電話鈴將我吵醒,我拿起聽筒,還沒緩過神兒來呢,電話裏就傳來大明一連串興奮的爆罵。我一下子睡意全消,知道喜事臨門了。“cao你大爺的都幾點了你丫還睡呢,傻逼!我弄到一個三十個人的團,下禮拜就到洛杉矶,是讓我愣嗆過來的,一場戰鬥啊,他們這系統緊接著還有三批要來,全讓我給包圓兒了……”我讓他慢慢地說,別太激動,其實我心裏也怦怦直跳,好像剛才不是在睡覺,而是剛跑完一千五百米中長跑比賽似的。我聽他比較詳細地介紹了情況,我們又研究了日程和旅程安排,仔細算了賬——一切比預想的還要好,通完電話,我看了看表,淩晨四點二十分,我沖了個熱shui澡,重新回到chuang上,一直到天亮也沒睡著。

  大明是qin自帶隊過來的,他西裝革履,剛一出現在機場通道的那頭,就拼命朝我招手。團長老趙是個正局級幹部,五十歲不到,精明幹練。按照大明事先的囑咐,除了大轎子車以外,我還特別租了輛卡迪拉克,專門給老趙坐,“讓他享受一下部級待遇”。沒想到老趙堅決不肯,非要和大家一起上大轎子車。拉扯了半天,開轎子車的司機是個黑人老頭兒,還以爲我們這兒打起來了呢,站在旁邊直發愣。

  在去旅館的路上,車上的人嘁嘁喳喳,問什麼的都有,有問我在北京是住哪兒的,有問我有手槍沒有的,還有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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