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靈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走向藝術的故鄉上一小節]如果他不是個自戀狂,就只有暫時放棄。于是他就放棄了,並由這放棄導致了一場嚎陶大哭。這場大哭是他即將踏上美領土時向過去百感交集的告別。與司爐的相遇是他求索之路上的第一站,這一站發生的主要事件就是一系列的丟失。司爐、船長和舅舅共同幫助他開始了對自身的改造。這種改造是以美
爲象征的嚴謹的科學精神對于散漫軟弱、不負責任的
漫情調的製裁,嚴厲、苛刻,完全沒有人情味。不甘墮落的卡爾不知不覺地接受了美
對他的改造。漫長的苦難生活從此降臨到他的身上。
從司爐的辯護過程可以看出,在原則(或上帝)面前,人要開口說話是多麼地不可能。所有竭盡全力的敘述都不過是一種慾望的躁動,一種激情的抒發,完全無助于證實。盡管如此,司爐還是將肚子裏的苦都吐出來了。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呢?他當然不是像卡爾一樣,是出于正義感來申訴的。在這條船上起作用的不是那種空洞幼稚的正義,而是原則。司爐的申訴動機是出于人要表現自己的存在的天
——將遭受過的事情說出來。當然毫無疑問,卡爾的慫恿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申訴過了,船長也傾聽了他的申訴,這件事就完成了,最後的判決完全與他的努力無關。他傾心于這件事的過程,也傾心于過程中卡爾表現出來的對他的友愛,以及船長對他的短暫的關注。船上所有的人當中只有卡爾一個在斤斤計較事情的結果——他是個局外人。
居住在紐約上空的鐵屋內的舅舅,于不言不語中,甚至在令卡爾反感的情形之下,教給了他獨立與自由的奧秘。
從古老漫的歐洲來到紐約,卡爾發現自己被隔離在一座鐵屋似的房子裏面了,就連視野都受到限製,從陽臺上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條街道,並且就連這點可憐的視野,都在舅舅不贊成的表情下被剝奪了。誰能懂得舅舅那深奧的內心呢?也許他認爲,人所能看到的只是生活表面的誘惑,而表面現象無不是一種蒙騙,要想懂得生活的本質,就必須
身去經受。鐵屋內的那兩個半月的囚禁可以看作舅舅對卡爾實行精神斷
前的准備。
舅舅是怎樣的人呢?他並不反對音樂,也許只是鄙視那種淺薄的陶醉;他也能夠真正欣賞詩歌的精髓,只是從不與卡爾談論;他的事業是不可理喻的、龐大的系;他教導卡爾對任何事物都不要輕易下結論,只要耐心地等待;他贏得了卡爾的崇拜。
長久的精神上的饑渴終于使卡爾有點不耐煩了——也許這正是舅舅意料之中的——他鼓起勇氣向舅舅提出到舅舅的一個老朋友家去做客,那位老朋友家裏還有個年輕的女兒。他焦急地想與世界建立聯系,因此掉進了舅舅周密策劃的“謀”之中。在動身之前,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舅舅讓他作了一次充分自由的選擇——去還是不去?舅舅本人諱莫如深,似乎持矛盾態度。卡爾出于本能沖動選擇了去,並爲這一主動的選擇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卡爾的選擇看似偶然,甚至類似于受騙,實際上還是一種自由選擇。舅舅知道,他不能長久住在鐵屋子裏,現在也許是他選擇生活的時候了;他也預料到了卡爾的選擇是可怕的。選擇的事物按舅舅的安排發展著。卡爾被必然
牽著鼻子走,最後完全落魄了。舅舅的計劃就是讓卡爾在獨立的第一步便抛棄身上原有的一切,抽去他的所有依靠,讓他成爲一個赤條條的人。他後來在那封奇怪的信中鼓勵卡爾堅持自己的選擇,做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並要求卡爾與他徹底斷絕關系。這個充滿了理
精神的美
舅舅還在信中批判卡爾家庭的人情味,他認爲卡爾特別需要戰勝自己的歐洲情結,只有如此才會獲得真正的獨立。外表冷酷無情的舅舅竟是幫助卡爾走向完全獨立的精神之父!這一點也不奇怪,真正的精神獨立從來就是一件殘酷的事,一件需要
身經曆的事;沒有經曆過這種殘酷的人,是從來沒有達到過獨立的人。舅舅的行爲也並非斬釘截鐵,而是猶豫不決的。比如他似乎不太高興卡爾弄音樂,卻又派人爲他送來漂亮的鋼琴;他不願卡爾整天彈琴,卻又送給他一些簡單樂譜;他似乎不願卡爾去他朋友家,卻又主動與他商討這事,燃起卡爾的慾望,促使卡爾主動作出去的決定;他希望卡爾擺
家庭影響(那種不負責任的溫情),卻又叮囑他照看好失而複得的行李箱——家庭的象征。從這些事情上看,他似乎不乏溫情。然而就在卡爾糊裏糊塗地作出了那個致命的選擇時,正是這同一個舅舅,派出自己的朋友格雷思去與卡爾周旋,自己在幕後
縱著整個事件,最後還心狠手辣地斷了卡爾的所有退路,將他抛到了陌生的世界。舅舅給他的唯一的東西就是他勉強可以賴以爲生的、兩個半月的英語訓練。舅舅的行徑使我們想起動物對幼仔的斷
,其殘忍令人戰栗,但卻是唯一可行的方式。卡爾是一個特殊的孩子(這已經從他的膽大妄爲的行爲中
現出來),他今後將面對的困難正類似于大自然莫測的凶險,沒有這殘酷的第一課,他以後更難適應流
的生涯。舅舅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沖突,但對于他來說,原則是不能違背的。
紐約近郊舅舅的朋友波倫德爾的別墅是一座到透風卻又顯得封閉的孤獨的堡壘。在那座巨大而黑暗的迷宮裏,卡爾被粗野放蕩的美
姑娘克拉拉所羞辱,所征服,獲得了做客的第一個見面禮。一切全是經過了精心安排的,然而同時又是卡爾于無意中選擇的。舅舅料事如神,好似上帝。
謀的實現是由舅舅的朋友格雷恩與大家(包括卡爾)在閑聊中進行的。整個過程中格雷恩從容不迫,有時甚至好像在戲弄卡爾,實際上他又是非常嚴肅的。與此相反,卡爾蒙頭蒙腦地到
暗撞,心裏懷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碰壁,狼狽不堪。他原先期望的是來
驗郊區友人家的溫暖、好客的氛圍,到了此地後卻沒頭沒腦地遭到身強力壯的美
姑娘的毆打,
眼見到了美
家庭生活內部的腐敗、
森、墮落與虛僞。克拉拉粗野的一巴掌把他從夢裏打回了現實,他委屈、沮喪、絕望,他決定回去。卡爾的轉折舅舅早料到了,他知道不論他如何教導他不要被事物的表面所迷惑,作爲孩子的卡爾也不會記在心上。因此他認爲:卡爾必須有自己的
驗。
格雷恩這個狡猾的紐約老光棍,這個被卡爾看作敵人的人,正好是代表了舅舅所安排的卡爾的命運來執行任務的,只是這命運隔得太近,卡爾無法認出他來。這只老狐狸的皮包裏揣著舅舅的筆信,耐心耐煩地呆在堡壘裏等待,一直等到卡爾嘗夠了委屈和痛苦,主動提出要回去,才亮出了底牌。底牌上面寫的是“不行”。不僅僅是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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