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離了劉曉慶。當一個女人得知愛人逃離時的感覺是可想而知的。她的哭泣,她的痛苦,她的憤怒是我造成的,我至今還很內疚。
1999年春天,介紹歐洲生態保護的14集電視片《環球綠行——法
篇》在北京電視臺播出,引起人們的贊歎。該片“洋味”十足,顯見是一位對歐洲文化極爲熟悉的人製作的。今年元月,製作者又端出12集的《環球綠
行——瑞士篇》,讓中
觀衆看到了像愛眼睛一樣愛自己綠
土的瑞士人,他們以生産雷達表一樣的精細,剔除微小如絲的汙染。
只有生在中、住在歐洲的人能夠拍出這樣的電視片,他就是華裔法
著名作家亞丁。
成是在河北農村長大的,7o年代末考進北京大學西文系,畢業後留在北大辦雜志、翻譯並創作。大概不會有人記得,1985年夏天,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新華社都報道了一個消息:中年輕翻譯家亞丁獲得法
政府翻譯家獎。
我翻譯的是薩特的《理智之年》和《巴黎的憂郁》,我那年27歲,到法領獎。
我留在了法,我發現法
人對中
太不了解,幾乎每個中
大學生都能說出五個以上法
作家,而只是百分之一的法
大學生能勉強說出一個中
作家。于是我決定用法語寫作,介紹中
。
沒想到寫我小時候故事的《高粱紅了的時候》一舉轟動法,成了法
十年來最暢銷書之一,獲了四項獎。我第二本書獲兩項獎,第三本也獲兩項獎……
法政府認爲我在文化上做出了傑出貢獻,授予我歐洲騎士勳章,我等于進入了“貴族”階層,要在兩百年前,不是男爵就是子爵。
作家在法是最受寵的,我在那兒受到衆星捧月般的禮待。我在法
十年,寫了五本書,用一本書的定金買了房子,在這個房子裏寫完這本書,又賺了很多錢。
賺了錢就亂花。在那兒如果你稍微有點錢,那就不是人活著而是機器活著,一切都是機器幹,甚至連切菜都是機器。電腦控製著空調、音響、度……你實在是想不起生活中還能幹什麼,你所做的就是天天掙錢養活這些機器。後來連花錢的樂趣都沒了,一個星期去超市推著車把東西都買回來,然後一個星期後又把垃圾堆到一個地方。人這樣活著確實感到厭倦了。
法是愛情之
,但我沒有得到愛情的拯救。我那時年輕有錢,有很多女孩子追我。其中交往比較長的是一位上流社會的女孩子。她栗
長發,藍眼睛,笑容就像地中海的陽光一樣燦爛,走到哪都會引人注目。她的家族古老而富有,是拿破侖時代三大銀行家之一。有一天,她打電話讓我參加她20歲的生日晚會。我走進了一座精美的鐵柵門,經過長長的花間大道,遠遠我看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古堡。巴黎上流社會人士差不多都來了,女友特意讓我坐在她的右邊,全場都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後來我才知道,坐在女孩子的右邊表示愛情。這在巴黎社交界引起轟動,一個顯赫家族的獨生女要嫁給一個中
人……
但我對她産生不了心心相印的感覺,我對她說:“巴黎有兩種人,一種是財富和精神的持有者,另一種是一無所有的外來者,後者的使命就是搶奪前者,你屬于前者,我屬于後者,因而我們天生是對頭。”她很不理解我這個“遠方的狼。”戀人之間如果有文化的隔膜是很可怕的。這時我才深深理解中古人講的“異邦無情侶。”
我感到空虛,日子白白耗過去了,愛情也沒有了,剩下的就是恐懼。存款嘩嘩往下掉,只能再寫文賣錢。開始勉強寫了一章,幾天後再寫只寫了一頁,最後是幾行……沒了生活,沒了沖動,寫不下去了。
我理解了日本作家爲什麼愛自殺,我在離香謝裏舍大街不遠的住宅裏走來走去,好幾次把黑洞洞的槍口對准自己的太陽穴。
我回憶起,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是小時候在農村,我父雖然是一個縣長,但一點工資要養活一大家,生活還是很困難的。但那時天藍
碧,原野蔥定,在那種環境中人很容易快樂。
我要找回小時候的快樂,于是我回到中。奇怪的是我一回來就感到特別舒服,我琢磨這是因爲
與西方不一樣,人身
大部分是
,
裏某種因素在起作用。
另一方面,我又看到中的汙染特別嚴重,人們毫無顧忌地糟蹋著山
,這個時候我萌生了爲保護故鄉山
一戰的想法。
當我在西方陷入極大孤獨時,我碰到了劉曉慶,他使我擺了灰
情緒。
1993年,我帶著爲《巴黎競賽畫報》寫稿的任務回到中。我要寫的是中
的新貴,有人推薦劉曉慶,她當時正在琢州拍《武則天》。我趕去采訪,發現她並沒有傳言的那麼富,但非常有活力。結果“新富”文章沒寫出來,我們的感情卻發展起來。
我們一起爲鳳凰衛視中文臺做《劉曉慶打開引號》。在青海塔爾寺,曉慶是主持人,問我在這地方說點什麼,我說這是世界屋脊,離天最近,只有到了這個地方才能會青藏人對大的感受,爲什麼這麼虔誠……結果這段話播出後,許多港臺人都說特別好。
《劉曉慶打開引號》每星期一集,播了一年,在港臺和東南亞影響很大。我們在經濟上大大改觀,我買來我們的第一輛車,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深厚起來。曉慶不單對我好,關心我的身,同時她對我的父
也很孝順,我永遠也忘不了父
去世時我不在身邊,她一個人跑到醫院料理後事……
曉慶對自己人是很溺愛的,她極力把我介紹到影視圈裏,有一次北影讓她拍部電視劇,她把我推薦過去,結果我平生第一次當了電視劇導演。
我和曉慶一起去法度假,想在那買一座古堡。我們確實很
密,在巴黎我們登記結婚兩次,但都因爲種種急迫的事情最終沒有正式結成(在法
,結婚登記只是最初步驟,必須一個月後再由市長主持婚禮才算正式結婚)。
這時,我已攀到了幸福的頂,但突然又感到生活失去意義,早上又不想起
,木想幹事,無精打采,像在巴黎的時候那樣。
我意識到,這是我致命的症結,我永遠是從零開始,取得成功,然後又回到零。正像我年輕時所翻譯和喜歡的存在主義大師加缪的作品《西西裏佛神話》所講的那樣,人的一生就像滾著一塊大石頭上山,爬山時精神抖擻,到了山頂,就覺得不過如此,人也就沒了鬥志,然後再回到山底,重新開始。我的生活需要困難,健康的困難,像登山的困難那樣,而享受成果是下山的困難、負面的困難。我骨子裏有一種逃離意識……
私密獨白在大自然中和解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