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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觀音》第18節

海岩作品

  當清晨的太陽還未露出地面,而地面已經感受到它的一縷光芒時,我終于結束了這場始于美guo西部的漫長跋涉,到達了整個兒旅途的終點——清綿。

  清綿火車站的站臺上空蕩蕩的,在這兒下車的只有我一個人。一個穿著褪se鐵路製服的老頭兒,睡眼惺汾地揮了一下小旗後,便縮回到站臺的小屋裏去了。列車開走的振動一經消失,這裏便幾乎萬籁無聲。

  車站出口,有一家小雜貨店。離開門營業的時間顯然還早,但老板已經起來站在門口刷牙洗臉。我信步走過,看見裏面的貨架上擺著餅幹和飲料,便掏出錢進去要買。老板見這麼早就有生意,臉上現出萬般殷勤,嘴邊的牙膏沫未及擦掉就過來支應。我喝著飲料,看貨架上還有兩份當地的旅遊指南,便用找回來的錢買了一份。那是個折頁xing質的東西,已經舊得掉se,不知早在這裏擺了幾年。

  日出之前,天se還有點暗,但可以猜想今天是個晴天。從我的第一只腳踏上清綿車站的站臺開始,我的心跳就有些不同,我幾乎不敢確信我真的來到了我一直日思夜念的地方。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在我眼中,都神交已久,可qin可近,都和我有著命中注定的某種聯系。這地方我甚至覺得我以前像是來過,很多細部都給我似曾相識的驚奇。

  我猜不出當張鐵軍與安心熱戀的時候,他是否向往清綿。這或許也是一種心理常規,當你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對她的一切,包括她的qin人和故舊,都會産生莫名的好奇和關切。說實在的連對張鐵軍,我都時常會在心頭萌生出一種qin切和悲憫的心情。

  張鐵軍與安心在那間吊腳樓裏的分手,讓人聽了倍覺慘烈,而那個夜晚的結局,更是出人意料。我後來問過安心當時抱著孩子想到哪兒去,她說不知道,她那時只是想離開那間狹小壓抑的屋子,帶著她的兒子離家出走,哪怕去死。她並沒有清楚地想過要到哪兒去,能到哪兒去。她的精神已被悲傷摧毀。如果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恰巧發生,這個悲傷也許會要了她的xing命。

  安心後來對我說過她那時確實有尋死的念頭。尋死的人不外都是精神崩潰信念枯死以死爲解tuo的,安心正往這一步上走的時候卻被另一個看似突然而至,實則蓄謀已久的襲擊打斷了,改變了方向。那個襲擊無意中又激活了她求生的本能。本能是一種精神之外的能量,是人的最最原始的反應。當你要自殺的時候,如果突然有人要殺你,你的本能是讓他殺呢,還是反抗求生?

  這是很少見的情形,很極端的例子,在安心的經曆中卻恰恰遭遇了一次。那時她抱著孩子跑出她的吊腳樓,在後來的印象中是剛剛跨出門坎的同時就被一個人猛然抱住,她本能地喊叫了一聲,喉嚨chu就壓上了一把鋒利的傣族腰刀。她從身ti感受上知道身後抱她的那人是個ti格瘦高的男人,那男人拖著她頂著她強迫她往前走。幾乎在她被抱住的同時懷裏的孩子大哭起來,哭得驚天動地。她這時看見了前邊角落裏停著的一輛汽車,她馬上認出了那輛並不陌生的汽車!

  就是那輛八成新的桑塔納2000!

  那人拉開了車門,把她往車上推,這時她看到身後還有一個入,是一個身材略矮但極粗壯的幫凶。天非常黑,完全看不清他們的臉。她一只手抱著孩子,在他們往車上推她,並把那只腰刀從她脖子上移開的刹那,她用騰出的另一只手突然發力,向後猛擊,正擊中身後那人的腹部。那人渡想到她有這一手,摔不及防,趔趄了一步跌坐在地上。那個矮壯的幫凶恰好chu于安心的正面,尚未反應過來,安心已高高擡起一只tui向下劈去。她已經很久沒練跆拳了,但感覺上跨部還是開的,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腳已經高過了那人的肩部,雖然tui踢上去有點發飄,但劈下來依然迅猛。跆拳道盡管不如自由搏擊和散打那樣力量強勁,但它的速度無人能及,尤其是tui的速度,tui只要往起擡了你就絕對躲不掉的。她那一tui從對方的左肩落下,正劈在他的song部。那人身ti雖然強壯,但可能是萬沒想到毫無防備的緣故——他怎能想到一個抱著孩子驚恐萬狀的女人,這時候能把跆拳道中的下劈動作表演得這麼迅雷不及掩耳——他一下子被劈翻了。安心練了那麼多年跆拳道,一向是tui強于拳的,讓她劈上的一般都好受不了。這一tui給了她和孩子一個活命的機會,這個機會只有幾秒鍾,她就利用了他們一時都沒爬起來的這幾秒鍾,轉身往她的房子裏跑,同時嘴裏嘶聲喊叫出來:“鐵軍——”

  鐵軍顯然是聽到了她先前的一聲尖叫,然後聽到了孩子驟然的哭喊,幾乎在安心喊出“鐵軍”兩個字的同時,他拉開了房門往外看,恰逢安心迎面沖進屋子,鐵軍沒有看到她身後有什麼人,但還是下意識地砰地關上了門。安心把孩子放在chuang上,然後一把拉過桌子頂住門。鐵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了,但沒想太嚴重,他還反應不過來。他依然對安心板著臉,一只手還cha在褲兜裏,冷冷地問:“怎麼啦?你要幹什麼?”安心還沒有回答門就被猛然地撞了一下,撞開了一道維。那是木門,又懂一下,那門已經劈了。鐵軍這才知道事情嚴重,他是知識分子,沒見過這陣勢,一下子就慌了。他見安心頂住桌子,他也就過去手忙腳亂地幫她頂住桌子,他剛頂住就聽見砰砰兩聲槍響,他隨即往地上一癱就不起來了。子彈是穿過半開半壁的木門射進來的,木門上的木碴爆裂,彈洞赫然!安心連忙蹲下來用桌子擋住自己,她蹲下來時看到鐵軍仰臥在地上,肩部和song部有大片的血迹。安心摸他的臉,他的臉一動不動。她叫了聲“鐵軍”也沒有應聲。門再一次被撞了一下,一條木板啪的一聲掉了下來,整個兒門露出了一條大縫。安心下意識地放棄了固守,她從chuang上抱起孩子,還是用下劈的動作,一腳劈開後窗,然後手腳並用,也不知怎麼就翻過了窗子。她一手抱緊孩子,一手抱住吊腳樓的木往往下滑,木柱粗糙的木碴劃過她的手掌,劃破她的yi服……往下滑到一半時她的手勁用完,那只手撐不住她和孩子的重量,整個人從半空中跌落下去,摔在南鹹河冰冷的shui裏。大概有幾秒鍾她失去了知覺,她摔蒙了,但孩子的哭聲又讓她驚醒。她發現孩子依然抱在她的懷裏。她對她和孩子從那麼高的木柱上跌落下來而沒有死感到驚奇。她聽到樓上的門被徹底破壞的劈啪聲,她抱著孩子,奮力向南鹹河的對岸瞠過去。

  河的中流,夜霧封鎖,幾乎看不清對岸的景物。河上的大霧也掩護了他們,要不然凶手可以輕而易舉地開槍將他們母子打死在河裏。她把孩子抱在song前拼命往前走,她用盡全力但在shui裏沒法邁開大步,何況她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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