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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觀音》第27節

海岩作品

  清綿火車站夜間的冷清是可想而知的,我一個人坐在站臺上的一只長椅裏,耐心地等著那列半夜才到的火車前往南德。站臺上除我之外,似乎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算有一點生命的氣息,再有就是擡頭可見的滿天星鬥。

  在等待著鐵軌發出聲響的枯燥的沈默裏,我凝望星鬥找遍了一切與安心有關的記憶。每一件印象深刻的往事都在黑夜的天幕下依次展開原有的畫面,從路拳道館的初識到雨中車站的相吻,從我家客廳的燈下到嘉陵閣餐廳的酒後,很多細節在當時平易普通,卻能在回憶中令人動情。

  在回憶往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遺漏過我們在烏泉邂逅的那個潑shui節——那個歡快熱鬧的潑shui節,那個驚心動魄的潑shui節。

  安心在潑shui節上,看見了毛傑!

  當安心跟我說她看見了毛傑的時候我還以爲她的神經有些錯亂。那時我已拎著手上的空盆走上塔基,我舉目張望,曼龍怫塔寬闊的臺階上,確實沒有一個人影。

  我們一同向塔後走去,在金座銀身的輝煌之中,除了一兩組在塔後潑shui的少女之外,沒有毛傑。

  我看到佛塔的四周,寺前的廣場,延目可及的村寨深chu,人們仍然在載歌載舞,追逐嬉鬧。撥出的shui霧在空中散開後被太陽照透,落下的是一片升平盛世,天下無憂的景象。

  我用手幫安心擦去她頭上的shui珠,我說:“毛傑?你看錯人了吧?”

  四周的歡鬧盡在眼底,安心也能一目了然。確實,哪兒有什麼毛傑。但她依然神經質地堅持己見,她說:“我看見他了!他就在這裏!”

  我們再次一起擡頭,往遠看,讓視野的範圍盡量廣大,我問:“在哪兒?”

  四面都是人,滿眼樂而忘憂的男女。我也知道,即便真有毛傑,在萬頭攢動之中也難覓其蹤。

  安心拉著我,快步走下塔基,鑽出人群和shui霧。她拉著我順著來時的河邊往回跑。我問:“咱們不玩兒了嗎?”我這麼問說明我確實沒把“毛傑”當真。

  安心停下來,四下張望,喘著氣說:“趕快找個電話!”

  我們又跑起來,四chu找電話,跑的方向是向著火車站的。在火車站的屋頂進入我們的視線時,突然又看見一輛巡警的汽車停在馬路的對面,我們不約而同地奔了過去。

  幾位巡警正在車上喝shui聊天,聽了安心話無論決的報案,半天不知該如何反應。安心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那邊,那邊有個殺人犯,你們快去抓他!就在曼龍寺那邊,他現在可能都跑了……”

  我站在一邊,盡量表現出一個男人應有的鎮定,替安心做著補充解釋:“那個人叫毛傑,大概二十三四歲吧,個頭好像跟我差不多高……”

  警察以爲我們是一對受了驚嚇的小孩子,便用大人的語氣安撫我們:“別著急,別慌,你們慢慢說。不用害怕,到底怎麼回事啊?誰殺了誰?”

  到底怎麼回事,誰殺了誰,這該從何說起呢?我看安心,安心也張口結she。她說:“你們有電話嗎?”

  巡警說:“我們這是警用電話,不對外隨便借用的。你要往哪裏打?”

  安心說:“我要報案。”

  巡警說:“報案?你跟我們報就可以。你報案嘛就要把情況說清楚,你說哪一個是殺人犯?”

  安心說:“我是市局緝毒大隊的,請讓我用一下電話,我要找緝毒大隊!”

  幾個巡警互相看看,那表情沒一個相信的。爲首的巡警問:“你是緝毒大隊的?你有證件嗎?”

  安心掏了半天,掏出自己的身份證來。巡警接過去看了一下:“何燕紅?”他笑笑,“這是個身份證嘛,這個不行。你有民警證嗎?”

  安心稍稍語塞了一下,說:“我現在退役了,現在不在緝毒大隊了。但這個逃犯是以前緝毒大隊負責通緝的,情況要馬上告訴他們。”

  那位巡警疑心地看看安心,然後說:“你等等。”說完他上車撥了車上的車載電話。我和安心站在車外,也不知道他在給誰打電話。沒多久他就鑽出警車,手裏還拿著安心的身份證,說:“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啊?緝毒大隊從來就沒有何燕紅這個人。”

  安心說:“你跟他們說,我叫安心,你問問他們以前有沒有一個叫安心的!”

  巡警看她身份證:“你不是叫何燕紅嗎,怎麼又叫安心了?”

  安心說:“你就問他們吧,你問他們有沒有。”

  巡警指使另一位年輕些的同伴,說:“你再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有沒有叫……叫什麼?安心,公安的安?心呢?一顆紅心的心?”

  年輕的巡警麻利地鑽到警車裏去了,沒一會兒就又鑽出來,說:“有!”

  年紀大的這位巡警有些疑惑地看了安心一眼,再次鑽進警車。他不知在電話裏和緝毒大隊的什麼人交涉了些什麼,再鑽出來時,示意安心上車。

  安心上了車,我一個人站在車外。看看那幾個巡警,那幾個巡警也看看我。其中一個開口問:“是誰看見那個殺人犯了?是她還是你?”

  我指指車裏,意思是她。

  巡警問:“她看清了嗎?”

  我也說不好,只好說:“她說她看清了。”

  “看清了怎麼說不清啊?”

  我無話可答。

  安心和那位老巡警一起從警車上下來了。老巡警說:“那就這樣吧,呆一會兒就有一趟火車回市區的,你還趕得及。”

  安心臉上一點沒有輕松,心事重重地謝了那位老巡警,沖我低聲說了句:“走吧。”

  我們向火車站走去,身上的yi服還半shishi地貼在皮膚上。

  頭發在太陽的烘烤下已經基本平了,可腳上的鞋襪最是幹得慢,漚在腳上很不舒服。路上安心告訴我:潘隊長請假去大理了,錢隊長和一位從麗江來的吳隊長對調,剛剛走了半個月。剛才接電話的就是那位什麼情況都還不熟悉的吳隊長。吳隊長在電話裏搞不清安心說的那個毛傑的來龍去脈,叫安心回市裏到緝毒大隊來一趟當面談。

  我們一路沈默地看著火車窗外的風景,返回南德。來時明媚多情的風景,歸時變得枯燥不堪。

  回到市區,安心本來准備和我一起去緝毒大隊的,走到一半時又不放心小熊,她讓我先回旅館看看小熊。我就先回了旅館,緝毒大隊地一個人去了。

  我回了旅館,到托兒室去看小熊。一進門看見小熊正坐在角落裏眼淚汪汪一拍一抽地哭呢。我問阿姨:“哎喲,怎麼啦這是?”阿姨一見我來了,如釋重負地大歎苦經:“咳,你可回來了,這孩子從中午吃完飯就哭,非要找爸爸mama不可。可能是在這兒呆膩了,想你們啦,我們怎麼哄都不行。我看他一定是以爲你們把他扔了,不要他了,哭得可真是傷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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