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現在就宣稱所有的夢均爲“願望之達成”,我深信必招致最強烈的辯駁。批評我的人將會說:夢可以被解釋爲願望的達成的說法,其實並非創舉,在這以前如拉德斯托克、弗爾克特、普金吉、格利新格爾等均已有此說,但要說除了以願望達成爲內容以外,沒有別種夢,那就未免以偏概全,而且是輕而易舉即可推翻的謬論。相反地,充滿不愉快內容的夢,卻是屢見不鮮。悲觀哲學家哈特曼是最反對這種“夢是願望達成”的論調。在他的潛意識的哲學的第二部裏(德文版第三三四頁),他說:“……至于夢,可說是晝間活動中,除了理上、藝術上較惬意的享受以外的所有煩惱,一並帶入睡境所造成的産物。”其實,甚至其他一些不太悲觀的觀察者,也都認爲夢裏痛苦不祥的內容,均遠較願望達成的情形多見。有兩位女士,烏依德與哈拉姆曾用她們自己的夢,以統計數字,表示出夢較多失望沮喪的內容。她們發現百分之五十八的夢是不如意的,而只有百分之二十八點六才是愉快的內容。除了那些帶入我們夢境中的痛苦感情以外,尚有一些令人不能忍受,以致驚醒的“焦慮的夢”。也就是這種夢,使我們常發現,小孩睡覺時嚇得大哭大叫地驚醒(參照德巴克)的夢魇(pavornocturnus),然而要找出最明顯的願望達成的夢,也是在小孩才找得到。所以夢未必全是千篇一律的願望達成吧。
由此看來,似乎“焦急不安的夢”的實例,即足以推翻以前所提種種的夢,而且甚至也可因此指斥願望達成的說法爲無稽之談。
然而,要想對以上這種似乎振振有詞的反調,予以辯駁,也並非難事。因爲我們只要注意到,我們對夢的解釋並非就其夢的表面內容作解釋,我們是以探查夢裏頭所隱藏的思想內容而作的闡釋。現在讓我們來好好比較夢的顯意與隱意吧!夢的顯意,確實往往是痛苦不堪的,但有誰會花功夫,去找那隱藏在裏頭的更深一層的意義呢?如果沒有下過這份功夫,那所持的兩種反對論調,也就站不住腳了!因爲我們那些痛苦恐怖的夢,如果經過精心分析的話,又有誰敢說,它不可能是蘊涵著願望達成的意義在內呢?
在科學的研究中,往往一個難題解不開時,不妨再加上另一道難題,一並考慮,反而有時能找到意外的解決辦法。就如同你把兩個胡桃湊在一起敲碎,比一個個分別敲容易。因此,我們現在不只要解決這一個問題——“痛苦恐怖的夢,如何解釋爲願望的達成?”,還要再合並考慮另一個我們以前所提出的問題:“爲什麼那些乍看之下,風馬牛不相及的夢,需要經過層層抽絲剝繭地,才能看出也是願望達成的意義呢?”,就拿伊瑪打針的夢這件事來說,這決不是一個痛苦的夢,而且一經過解析,可以充分看出,確實是願望的達成,但爲什麼一定得經過這段解釋過程呢?難道就不能直接看出它的意義嗎?事實上,伊瑪打針的夢,乍看之下,相信讀者們甚至做夢者的我,未經分析以前,也看不出竟是夢者願望的達成。如果我們把“夢是需要解釋的”認爲是一種夢的特征,而稱之爲“夢的改裝現象”,那麼次一個問題便是“夢的改裝之來源是什麼?”
對于夢這個問題,許多可能的發問均將被提出,譬如有人說睡覺時一個人是不能對自己的夢中想法有個真切的表達的。或說,夢的分析可能找出另一種解釋。因此,我將在此再提出,我自己的第二個夢,當然也因此會把自己的一些私事鹵莽地提出,以便能做清楚的解釋工作,然而我確信這是值得的。
在一八九七年春天,我獲知有兩位我們大學的教授,推薦我升爲professorextraordinarius〔1〕,這消息的確使我非常驚喜,而且也對兩位傑出人物對我的垂青,感到難以置信。但不久我馬上竭力要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太期待奇迹的出現。因爲過去幾年學校方面,已經好幾次拒絕過這種推薦,而且很多比我資深的或同年的同事,也都已等了幾年,毫無著落,而我自認並不見得比他們高明多少。于是,我決定還是甯可聽任自己失望,決不亂存奢望。我自知自己並非有野心之輩,而且雖沒有那種教授頭銜,我仍可過得十分惬意。也許那葡萄是吊得太高了,使我難免有酸葡萄之譏吧!
有一個晚上,一位朋友r先生來找我。他的境遇一直是使我引爲他山之石而自戒的,他很早就已被推薦爲教授頭銜(對病人而言,有了這頭銜的人如神仙一般的神氣),而他也比我較不死心,以致經常向上司追問何日晉升的可能。這次他告訴我,他忍無可忍之下,坦白地逼問上司是否他之所以遲遲未能晉升與他本身的宗教派別有關。結果上司的回答是,目前礙于衆議,他確實無法晉升,他說:“至少目前我已知道我自己的
境。”我這朋友所告訴我的這些,並非什麼新消息,但至少他加深了我的自知之明,因爲我與他是同樣的教派。
在隔天早晨醒來時,我把當晚所做的夢記下來了。它包括兩種想法與兩個人物,而一個想法緊跟著便是一個人物,在夢中分兩部分出現。但在此,我只擬提出這夢的頭一半,因爲下一半與我這兒所要闡述的無多大關系。
一、“我的朋友r先生”是“我對他有很深感情的叔叔”。二、“我很近地看著他的臉,有些變了形,似乎臉拉長了,黃胡子長滿腮邊,看來甚具特
”。
接著有兩個其他部分的夢,一個人物與一個想法,但我就此從略。
這怪夢的解釋過程如下:
當天早上我回想這夢時,我不覺一笑置之,“嘿!多無聊的夢!”然而,我卻始終無法釋懷,而且整天萦繞腦中。終于到了晚上,我開始自責道:“當我自己在對病人做夢的解析時,如果他們告訴我他的夢太荒唐、太無聊、不值一提,我自己一定會懷疑其中必有隱情,而非探個落石出不可。同樣地,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我所以認爲不值得一提,正代表著心內有
怕被分析出來的阻力。“嘿!可千萬別讓自己跑掉!”
于是我就開始動工了。
“r先生是我叔叔”:這是什麼意思?我僅有一個叔叔,名叫約瑟夫〔2〕。關于這位叔叔,說來也可憐,約三十多年前,一時爲了多賺點錢,竟因此而觸犯刑法,受到判刑。我父爲了這件不幸,在幾日之間,頭發都變白了。他常常說約瑟夫叔叔並非一個壞人,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大呆子”。那麼,如果我夢見r先生是個大呆子,這種論調實在毫無道理,但,我確實在夢中看到那副相貌——長臉黃胡,而我叔叔就是一個長臉加上兩腮長有迷人的黃胡子。至……
夢的解析第四章 夢的改裝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