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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人》第15章

第2小節
長篇偵探小說作品

  [續地下人第15章上一小節]晚上,可以說是禮拜天的淩晨。”

  她屈指算了算,那些白天跟黑夜有如yin影般掠過她的眼眸。

  “我想他是禮拜三跟那個人聯絡上的,”她說。“他回來的時候說,我們最晚在禮拜六就可以越過邊界。”她突然用一種很疏離的表情看我:“錢呢?錢現在怎麼了?”

  “錢還沒付。”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

  “我不知道。我連艾爾是做什麼差事換這筆錢的都不知道。”

  “那很簡單,”她說。“有個家夥跟一個女人,艾爾得找到他們的下落。如果你是替那個姓蔔賀的做事,你應該知道的。”

  “蔔賀先生不是什麼事都告訴我的。”

  “可是你總該在《紀事報》上頭看過廣告吧,對不對?”

  “我還沒看過。你這兒有廣告嗎?”

  我逼她逼得太急了,她的臉一沈。

  “也許有,也許沒有。給你看對我有什麼好chu?”

  “我保證對你有好chu。不過,要是那個廣告是刊在舊金山的《紀事報》上,一定有好幾百萬人都看過。所以你最好還是拿給我看吧。”

  她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從chuang底拿出一個破皮箱,打開來,遞給我一張折了兩折的剪報。那個廣告占了兩欄,大概有六時長,上面複印著一些我在史丹書桌裏找到的照片。文字介紹有部分被修改過:

  您認得這對夫婦嗎?他們兩位以史羅福夫婦的名義,于一九五五年七月五日左右開車來到舊金山。我們相信他們搭乘了一九五五年七月六日開航的天鵝海堡號,航向溫哥華及檀香山。不過,他們也可能迄今仍在灣區。若有仁人君子提供線索告知他們目前的下落,本人願付一千元以爲報酬。

  我轉身對那個自稱高雅的女人說:

  “這兩個人在哪裏?”

  “別問我。”她聳聳肩膀,睡袍因而有點松開。她把袍子拉好,把自己裹緊。“不過,我想我大概見過那個女人。”

  “什麼時候?”

  “我正在想啊!”

  “她叫什麼名字?”

  “艾爾沒告訴我。其實他什麼都沒告訴我。可是我們在南下的路上到過這女人的家,她來應門的時候我看到她了。她現在當然比較老,可是我很確定,她就是那個女人。”她又想了想。“不過,也可能不是。照我看,那個剪報好像是她拿給艾爾的。”

  “你是說這個廣告?”

  “對啊!這樣講不通,對不對?搞不好是艾爾演戲騙我,要不然就是我記錯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女人的家在哪裏?”

  “這個嘛,”她說。“你得用錢買。”

  “你要多少錢?”

  “廣告上說一千塊,要是我拿少了,艾爾會殺了我。”

  “艾爾不會回來了。”

  她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我。

  “你是說,他死了?”

  “是的。

  她在chuang沿縮成一團,艾爾的死訊讓她渾身發寒。

  “我從來就沒指望過我們真能跑到墨西哥去。”她對我狠狠瞪了一眼,眼神冷而淩厲,像一條無毒的蛇。“是你殺了他?”

  “不是。”

  “那是條子啰?”

  “條子爲什麼要殺他?”

  “他正在跑路。”她對這房間四chu看了看。“我得離開這兒。”

  可是她動也沒動。

  “他從哪裏跑出來的?”

  “他從牢裏逃出來的。有一次他很亢奮的時候跟我說的。我早該找機會離開他。”她站起來,做了個激動的大手勢。“我的車到哪兒去了?”

  “有可能在警察那裏。”

  “我得離開這兒。你帶我離開這兒。”

  “不行,你可以搭公車。”

  她罵了我幾句,我無動于衷。當我往門口走時,她緊跟在我後頭。

  “你要給我多少錢?”

  “不可能是一千塊。”

  “一百塊行不行?這樣我可以回沙科緬度去。”

  “你是從沙科緬度來的?”

  “我爸ma住在那兒。可是他們不想見我。”

  “艾爾呢?”

  “他沒爹沒娘的,他是從孤兒院出來的。”

  “哪裏的孤兒院?”

  “這裏北邊的一個小城吧,我們南下的時候在那裏停下來過,他把孤兒院指給我看。”

  “你們在孤兒院停下來?”

  “你全都搞混了啦!”她一副屈尊指教的模樣。“我們在高速公路上經過孤兒院的時候,他指給我看——我們沒有停下來。我們在一個小鎮上停下來,因爲要想辦法弄點錢加油,還有買東西吃。”

  “是哪個小鎮?”

  “好像叫聖什麼來著。噢,聖德瑞莎,我想就是這個名字。”

  “你們到哪裏弄來的錢加油?”

  “艾爾從一個小老太婆那兒弄來的,那個老太婆給了他二十塊錢。艾爾對老太婆很有一套。”

  “你能不能說說她的模樣?”

  “我說不出來。就是一個住在一條老街上一棟小舊屋裏的小老太婆嘛。那條街還挺漂亮的,樹上都是淡紫se的花。”

  “是不是蘭花楹?”

  她點頭:

  “蘭花楹開的花,沒錯。”

  “她姓史諾嗎?”

  “我想就是那個姓。”

  “那廣告裏的女人呢?她住在什麼地方?”

  她臉上出現一種又蠢笨又滑頭的表情。

  “這你得用錢買,這是行規。”

  “我給你五十塊錢。”

  “先讓我瞧瞧。”

  我把錢包拿出來,把法蘭·安密特當作小費賞給我的五十塊大鈔交給她。我有點高興讓這張鈔票tuo手,但有種收買別人又被出賣的感覺,仿佛我付了訂金就同時買下了房間和房主。

  她qinqin鈔票。

  “我真的需要這張鈔票,它就像是帶我離開此地的車票。”

  她又朝房間四chu望了望,好像它是她一再重演的惡夢。

  “你剛才正打算告訴我那女人住在哪裏。”

  “是嗎?”她支支吾吾,渾身不自在,最後終于逼自己說出來:“她住在樹林子中一個很大的舊房子裏。”

  “你在編故事。”

  “我才沒有。”

  “你說的樹林子是什麼樹林?”

  “在半月灣那一帶。我一路上精神不太集中,我在愛因斯坦小道上毒瘾犯了。”

  “愛因斯坦小道?”

  “從這裏出去一直走到底,經過最後一條岔路,在你後方的那個彎道。”

  “那是在半月灣的哪一帶?”

  她猛搖頭,就像搖動一個停走的表那樣:

  “我記不得了。這麼多個小城都連在一起,我想不起來是哪一個。”

  “那房子是什麼樣子?”

  “是一棟兩層樓——不,三層樓的房子,很舊很舊了。而且屋頂上有兩個圓塔,一邊一個。”

  她把兩只手的大拇指都豎起來。

  “什麼顔se?”

  “好像是灰se,我想是灰se沒錯。穿過樹林子看過去,像是灰綠灰綠的。”

  “什麼樹?”

  “橡樹,”她說。“還有幾棵松樹,不過大部分是橡樹。”

  我等了一陣子。

  “對于那個地方,你還記得什麼?”

  “大概就是這些了。你知道,我其實人沒去過‘那裏’。我只是在那一帶亂逛,往下看才看到的。噢,對了,有一條狗在樹底下跑來跑去,一只大丹狗,它的叫聲很好聽。”

  她也學著吠叫了幾聲。

  “那只狗是那戶人家養的嗎?”

  “我不知道,我想不是,看它的樣子好像是流lang犬,我記得我曾經這麼想過。我說的這些對你有用嗎?”

  “我不知道。那天是星期幾?”

  “星期天,我想。我不是說過嗎,我是在星期天離開沙科緬度的。”

  “你說的話不值得我花五十塊錢。”

  她很沮喪,也很怕我把錢拿回去。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跟我做愛。”

  沒等我回答,她就站起身子,tuo下的浴袍掉到地上。她的身ti很年輕,高song細腰,幾乎可說是太苗條了。可是她的手臂、大tui都有瘀痕,像是飽嘗艱辛的標章。她確實是個後天失調的年輕女孩。

  她仰頭深深看著我的臉,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只聽到她說:

  “艾爾把我整得很慘,他在牢裏待了這麼些年,變得很野蠻。我猜你不會要我,對不對?”

  “謝謝你,可是我今天夠累的了。”

  “那你會不會帶我走?”

  “不會。”

  我把名片給了她,要她一旦記起什麼事情,就打對方付費的電話給我。

  “我想我不會再記起什麼了。我的腦子像豆腐,健忘得很。”

  “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也可以打來。”

  “我永遠需要幫忙。可是你不會願意再聽到我的聲音。”

  “我想我能夠忍受。”

  她雙手扶住我的肩頭,踮起腳跟,憂傷的嘴chun輕輕掃過我的臉。

  我走出門,把史丹·蔔賀登的廣告折入那本綠皮書內,鎖進我車子的行李廂。然後我開車口到我洛城西邊的家。

  上chuang以前,我打電話給我的電話秘書。許普德留了話給我。我在史丹·蔔賀家發現的屍ti是佛森監獄新開溜的逃犯,叫做文爾·席納,前科累累,大概不下十幾樁。他第一次被捕就是在加州的聖德瑞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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