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王居住的貝西城堡時,雨勢更加劇烈,
環視湖中,但見陣陣輕風吹绉一湖清,
繪出濃淡相間的紋,
濃雨白,淡
風黑。
——泡沫記
一月下旬的某一天,森林太郎應邀參加舒瓦英格將軍伉俪所舉辦的舞會。
舒瓦英格將軍勢力非凡,將軍夫人是前軍醫總監的千金,家族多是醫生和軍醫。森林太郎認爲結交他們有利無害,勞駕恩師薩克森軍醫長羅德引薦,到柏林以後,已經數度參加過舒府的舞會。
當他抵達的時候,寬敞的大廳已被盛裝的人群淹沒。雖然不如皇宮舞會那般盛大,相對地卻洋溢著一種輕松暢快和嬉鬧的氣息。
大廳裏雖然也使用一些煤氣燈,但正中央那盞大吊燈仍像過去一樣點燃無數根蠟燭,燦爛耀眼。林太郎每次參加這種宴會,總是毫無來由地感受到傳統的沈重分量。
出席的男士多半與軍方有關,在女士珠寶首飾的耀眼光芒中,金銀襟章、肩章、袖飾,以及各式勳章,也泛著金黃的耀眼光彩。今天是正式的舞會,林太郎也穿上久不曾穿的盛裝軍服。
他大致寒暄了一輪,退到大廳角落,不久舞會揭開序幕。起初大家礙于儀式,總有些裝模作樣的拘謹,但兩三支舞曲後,現場氣氛逐漸喧鬧起來,當小約翰·史特勞斯的最新圓舞曲“春之聲”開始演奏時,年輕軍官和小們的亢奮達到最gāo cháo。
當時,華爾滋是最刺激的舞蹈。梅特涅夫人派翠妮第一次看到維也納華爾滋時,驚訝地說:
“啊!這種動作我們只敢在上做唷。”
她說這句話到現在,時間並未相隔太久。而今年——一八八八年,小約翰·史特勞斯又發表了著名的“皇帝圓舞曲”。總之,在享樂、流行方面,德老是追在奧地利和法
的後面。
林太郎舞跳得不好。他在德四年,基于社交需要學了一些,但只有剛開始時有些新鮮感,最近更是沒有跳舞的意願。看著那些身材高挺的男士踩著輕快的舞步,老實說,他有些怯場。
他看了一會兒舞蹈,和兩三個朋友應酬一下,很快就覺得無聊,想繞到備有飲料點心的房間。當他沿著牆壁往外走時,突然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對方也正注視著他。
“弗蘿蘭·華爾泰小。”
林太郎不知不覺走近她,向她問候。對方面露微笑,從沙發上起身。
“你不喜歡跳舞吧。我從剛才就一直注意你。……你穿軍服很合適。”
林太郎臉微微發紅。克拉拉的白禮服和透明肌膚令他目眩神馳,他想贊美她的
裳,但怎麼也想不出恰當的形容詞。
“大概是外人在這種場合特別引人注目吧。不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家父曾是軍醫。雖然是我的養父,但因爲這層關系,所以接到將軍夫人的邀請……”
兩人不約而同地穿過大廳走向會客室。林太郎有些愕然,克拉拉剛才的話似乎喚起他腦海裏的某個記憶。這時,她也凝視他的臉說:
“我好象在哪裏見過你,當然不是在德劇院那一次,而是更久以前。”
“你也有這種感覺嗎?我當時就感覺到了。”
停了一會,兩人幾乎同時說出:“舒特倫貝克湖!”
兩人面露微笑,感覺共同的記憶暖暖地沁入彼此心中。
舒特倫貝克湖又叫維倫湖,在慕尼黑西南方,南北長約二十公裏,是個狹長形的大湖。它是有名的避暑勝地,風景優美,一八八六年瘋狂的拜恩(注:相當于現在德
西部的巴伐利亞地區,慕尼黑爲其首府。)
王魯德維希二世和禦醫古登一同在此悲劇
的死亡後,此地更加有名。後來的《泡沫記》就是以此事件爲素材。在慕尼黑留學的時候,森林太郎數度造訪舒特倫貝克湖。就在瘋王悲劇發生的三個月後,大約是在九月初,他獨自在那兒停留了兩個星期。那時,他經常看到一對像是避暑遊客的高雅白發男人和他美麗的女兒,那女兒正是克拉拉。
雖然不曾交談,但每次看到他們,林太郎總爲他們父母情深的模樣留下良好的印象。此刻從克拉拉口中得知他們是養父母關系,他有些意外。
“原來如此。令尊今晚也……”
“不,家父去年過世了。”
克拉拉低頭說。他問了一個最糟的問題,但已經來不及了。如今回想起來,當時那老人動作遲緩,臉不佳也有些浮腫,的確象是到湖邊休養的病人。
“詳情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舒特倫貝克是家父懷念的地方,他退役以後就常說想再去玩玩,沒想到竟成了訣別之旅。他腎髒一直不好,因爲他本身是醫生,可能知道自己時候不多了……”
林太郎無言地點點頭。腎髒病患安靜爲要,絕對禁止旅行,很可能當時他已經出現尿毒症的征狀,因此也有心理准備。十幾年前,利用艾斯巴赫發表的尿蛋白定量分析法,再配合其他症狀,大致可以診斷得出來。
即使在今天,尿毒症也是不治之症,當時更是束手無策。
十九世紀後半的醫學雖有急遽進步,但在診斷和治療方面,很多地方仍是落後得驚人。一八八一年才有靜脈注射,而且是鹽注射,如今連兒童都知道的蒸氣殺菌法,是在一八九一年才由西梅布修確立的。
“家父是個好人,對我比生父
還……”
克拉拉喃喃自語般地說道,卻又突然住口。她的身世似乎有某種秘密,她臉上散發的淡淡影,或許因此而來。不過,以此刻兩人的交情,林太郎無法深入追究。
“我覺得很遺憾。……但讓他達成再訪舒特倫貝克湖的宿願,你也算盡了心意。”
“唉!這種場合不該談這些不適合的話題。”
克拉拉又露出微笑說:“那時我覺得你非常神秘,一方面因爲你是罕見的東方人,另外你也總是在沈思。”
林太郎苦笑說:“我當時正在寫論文。”
“什麼樣的論文?”
“日本住宅論。日本的住宅和這裏相當不同,我從醫學及衛生學的觀點來論其優缺點。在我看來,日本住宅和當地的風土關系密切,有其優點,但也該做些合理的改良……”
“我對日本一無所知,但是很有興趣,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呢?”
克拉拉的眼眸浮現對未知事物的渴望,林太郎想起她的詩集《憧憬》。
“日本是個自然景觀優美的家,秋天尤其美麗。日本的秋天不像德
那麼短,且富變化。自古以來,日本詩人就喜歡寄情于美麗的秋天,歌詠人生的悲喜無常。”
“你可不可以參加我們下次的聚會,談一談日本呢?”克拉拉熱心地說:“是文學藝才愛好者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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