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冷血冷血上一小節]霞吃午飯吧。李梅便拎著小菜籃子出門去了。這邊房間門砰一聲閉上,那邊窗簾咧一下拉上,把三月的陽光統統趕出室外。
完了事,阿霞冷著個臉說:拿2000塊來。
侬勿要瞎講。富根只當鬧著玩的。
啥人同侬瞎講了。拿兩千鈔票來。
侬要鈔票做哪樣?
不做哪樣。就是要鈔票。
不做哪樣就要鈔票?天底下哪裏有這一等一的好事情!快穿服,一陣李梅該回來了。
侬不把錢,阿拉就不穿服,就讓侬看見。
富根也是一副無賴相了。侬以爲阿拉怕侬看見。侬早曉得了。
曉得了好,曉得了就好。
這辰光,李梅拎著一籃子菜進了房間。她果真是知曉一切包容一切的樣子,倒弄得阿霞不好意思。李梅對阿霞說,侬想做啥事,好說好商量。
阿霞索把臉皮放厚,開口要2000元鈔票。
要鈔票做啥事?李梅冷靜地問。
侬講不做啥事就是要鈔票!富根在一邊
話。
阿拉也是沒結婚的黃花姑娘,往後還要嫁人的。阿拉叫侬老公睡了,哦不能白睡,總要討點身損失費和青春補償費吧。兩千元不算多。
那是侬情願的,不然侬怎麼在這裏,阿拉又沒背侬過來。富根嘟嘟啼啼。
侬給不給?阿霞的話帶點威脅。
沒有,拿什麼給。
那好,侬不給,阿拉去派出所報案,講侬強。
富根和李梅被震住了。他們低估了阿霞的心計。
靜場片刻,李梅說,阿霞侬講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總得給阿拉個辰光討也罷湊也罷,哪能當下就要?即使銀行也有下班上班,也不是隨到隨取那等便當。
那好,阿拉可以等侬湊齊錢款,但那就不是兩千,而是四千了。
什——嘛?富根急了。見風漲啊。兩千四千,一分也沒有。
那好,咱們派出所說理去。阿霞一副死硬樣子。她爲自己想出的討錢高招得意萬分,全沒顧上富根和李梅出來進去商量些什麼。
後來李梅是這樣對阿霞說的,先在我家吃飯,吃過飯後,咱們到另一家,那家男人有錢,而且馬上能拿出現金。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講四千沒問題,只要你同他那個一下,他馬上掏錢給你。你看——
阿霞實在是討錢心切,也不想想,哪個不相幹的男人會找個難纏的女人幹那事情?而且馬上付出四千元錢。她只以爲,這邊用“告強”拿住李梅夫婦,量他們不敢太出格。
中午,三個人居然同坐一桌吃下這頓飯,席間挾菜添飯還有對話往來,並不像是不共戴天的樣子。
人,真是很奇特的動物。窮盡常人的想象也很難料到會有什麼樣的排列組合,以及排列組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午飯後,李梅和阿霞打了輛車來到徐彙一幢工房。富根騎摩托已先到那裏。三人上了二樓,推開虛掩著的房門……
這幢工房外邊有一棵大大的合歡樹,三月,樹正開花,一朵朵粉紅小傘一樣,輕風吹過,有微香散播,有先開先謝者隨風飄落。
那天是1994年3月5日。
第二天傍晚,兩男一女三個人拎著幾只袋子朝黃浦江碼頭走去。從他們走路的樣子看,拎著的袋子有些份量。他們像一般擺渡客那樣買好票,上船,撿靠船邊的地方站定。與一般擺渡客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沒有急于回家的表情,三人之間也不講話。輪船快靠岸時,客人紛紛朝船頭擠。這仁人還是不急不火的樣子,等大部分客人下完了,他們才緊趕幾步下船。
隨後,他們買好返程船票,又上船回到浦西。手中的袋子不見了。
西天上,大都市日與暮
做最後纏綿,輪渡船頭破
前行,把一江如血殘陽攪亂。
三、阿鳳與玉蘭,兩場戲中人物不同,布景、情節、結局卻一樣
桐花舞廳。
阿鳳喜歡到這家舞廳跳舞,是因爲喜歡它的名字。
沒有梧桐樹,招不得鳳凰來。桐花,指梧桐樹開的花;阿鳳,當然是鳳凰羅。
阿鳳是個有正式工作有家的女工,在一家襯衫廠上班。襯衫廠效益不太好,工嘛,也開得有一搭無一搭。閑時無事,阿鳳被小拖到舞廳學會跳舞,三步四步探戈……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比來比去,她喜歡上這家桐花舞廳,一來離她家不近不遠,很難碰上多少熟人;跳舞這種事情,如果不是同自己的丈夫跳,最好還是躲愛嚼
的熟人鄰居遠點。再就是門票適中,每次五元,能承受得了。最後是它的名字,很中阿鳳的意。
跳舞是件讓人上瘾的事情。除了音樂舞步愉悅身心,還有一種異之間在黯淡燈光下可越界可放肆而無傷大雅的自由。阿鳳一到舞場,一聽到或激烈或抒情總之讓她心跳加快的旋律,一種冒險的心理就溢了出來,她期待著發生點什麼,又害怕發生點什麼,思來想去,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想,還是怕?
可能想和怕都會讓人更加上瘾吧。
3月15日,她休班,上午在家睡個懶覺,做做家務。午飯後,心裏又開始癢癢。她修眉畫眼,卷卷頭發,穿金戴銀,把剛買的一身墨綠棉絲混紡針織套裙換上,針織
服比較顯曲線。她在
鏡前上下打量,感覺十分惬意,又穿上一件淺米
真絲長風
,婢婢袅袅出了家門。
桐花舞廳下午場的客人不多,而且多是上年紀的。她懶得與他們共舞,推辭掉幾支曲子。
正等得心裏幹火火的,一個男人出現在她身邊。
不知是否有幸請小跳下一支舞曲?那男人彬彬有禮,太有禮了!整個舞廳找不出第二個。阿鳳先天有了一種好感。她很欣悅地站了起來。
那男人果真跳得很好。阿鳳曾與別的舞搭子共舞過,好與不好,那感覺可差得太遠了。好的舞搭子,你只需全身心放松,把全身心交給他。他會帶你自由起舞,以至于翩翩起舞。前,後,轉,旋。他會給你個既清晰又輕微的暗示,而你也會于刹那間心領神會,若即若離,相跟相隨。跟上這樣的舞伴,你會發現自己原本跳得很好而信心大增而倍感愉快。
阿鳳有了一種預感。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她欣然迎候樂于前往。
借著黑暗,借著舞曲,那中年男人在阿鳳耳邊呢呢喃喃,講得阿鳳臉紅心跳。好在燈光暗,好在舞曲響,阿鳳怕聽又想聽聽進去了。那男人要帶她到另一坐坐,“坐”一兩個辰先給她三百元錢。
阿鳳有點惱,有點怕,又有點想……他把自己當什麼人了?
半支舞曲工夫,那男人在耳邊吹氣,三百漲成五百。
阿鳳心動了。五百塊錢這麼好掙,不掙不是憨大麼?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麼黃花姑娘、貞潔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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