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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宿舍的槍聲》第6章

長篇偵探小說作品

  帕霍姆和平時一樣,早上七點鍾就醒了。他悄悄地穿好yi服,提上膠底高筒氈靴,看了看帳子裏正在睡覺的妻子,她頭發剪得很短,面容蒼白,身ti肥胖,他朝她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冬天剛來臨,這時天還沒有亮。發白的天空使大地布滿了一片黎明前的藍se。屋頂和晨霧也呈現出藍se

  他開了燈走進解剖室,抽起煙,打著哈欠,在室內來回走了好半天。

  帕霍姆一夜沒有睡好,現在感到很不舒服。剛剛合上眼“急救”鈴聲就吵醒了他。他把暴病而死的老頭擡進了陳屍間。後來又被叫醒兩次。開始運來一個被火車軋死的醉鬼。清晨五點鍾時又運來一個從房頂上摔下來死亡的電工。早晨當人們給死老頭和醉鬼剝破yi服時,帕霍姆已在整理櫃子,檢查手術器具,仔細擦掉上面的汙點和塵土。

  接待室裏陸續走進一些男人和女人。他們都是死者的qin屬。在不尋常的環境裏,這些人都是愁容滿面,顯得很窘迫。他們很容易互相結識,攀談越來。女人們的哭泣和訴怨聲不時傳進了解剖室。

  工友聽著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高,但仍然幹著自己的事。他在這裏工作了三十年,對自己的職責和對周圍的人都形成了固定的看法。這些看法似乎已成了他的生活哲學。他堅信,科洛科洛夫教授值得高度尊敬,女助教和化驗員也應尊敬,而對來這裏的人是寬容和蔑視。對那些爲爭奪還躺在解剖臺上、屍骨未寒的死者遺産而爭吵的人們是不能尊敬的。“每一個qin屬都是爲了私利。”帕霍姆常說,“有些人說出來,而有一些人是藏在心裏……”

  工友對死者則完全是另一種態度。他掌握了一套屍ti防腐的秘密,任何細節都能chu理得很好,使屍ti看起來不惹人反感。頭發、眉須平整,yi服扣子扣得整齊。這些被工友們稱之爲“閉上眼睛的人”完全變了樣。

  接待室裏的嘈雜聲更大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蓋過了男人的聲音。她在咒罵男人該死,以後的話更難以入耳。工友放下手中的工作走了出去。接待室裏一個又高又胖的女人正對一個身穿棉襖的小老頭揮拳頭,喊道:

  “閉上你的臭嘴!聽見沒有,死鬼,可惡的東西!”

  帕霍姆滿不在乎地挽起胖女人的胳膊,問道:

  “您怎麼啦?”

  他的這一動作和表情絲毫沒有引起女人的咒罵,女人放下手,兩眼流出了淚shui

  “你說,是怎麼回事,要不我來說。”她一邊打著手勢,一邊說道。這手勢的意思很清楚。

  在帕霍姆看來,這爭吵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兄mei爲了安葬父qin而爭吵不休。晚輩們應有的崇高感情被算計老人留下的一座木頭房子的企圖所取代了。

  工友維持好接待室裏的秩序後,就請站在皮羅戈夫雕象前的兩位婦女跟他走下地下室。他們走過了護窗板緊關死的長長的走廊和狹窄的過道,定進了一個三角形的小房間。房間裏牆壁和長條石地板都是一片灰se。大理石臺子上擺著鮑裏涅維奇和一個演員的屍ti。這個演員不小心從八層樓上摔死了。兩具屍ti清洗得幹幹淨淨,頭發和yi服都很平整。

  兩位女人走近演員的屍ti,開始了工友司空見慣的場面。兩人在死者臉上噴上香shui,還吻了吻浮腫的眼睛,然後彎下腰低聲哭泣。這些直接表達哀痛的動作絲毫也沒有觸動工友。他相信自己能一眼看透人們的感情,從這兩位女人身上看出,她倆是競相表現出自己是權利的所有者。

  送走兩位女人之後,工友停在鮑裏涅維奇的屍ti前沈思起來。助教的死和由于死引起的一系列事件,使老人心裏非常不安。驚慌不定的思緒煎熬著老人,使他無法擺tuo。他一個勁兒地回憶死者生前的一切:偶然聽到的一句話和他情緒的突然變化,對某種決定表示贊成和不贊成時的有力的手勢。

  就在助教死的前兩天,助教帶來兩盒巧克力糖請同事們吃。他說這是朋友給他寄來的生日禮物。但是,再過半年才是他的生日,這是朋友鑒于他忘記向朋友祝賀結婚一周年給他的報複,因爲朋友結婚一周年在半年前已慶祝過了。就是在那一天,大家才知道鮑裏涅維奇獲得出guo科研出差的機會。他高興地對大家說,最近一個星期天他將請朋友們到他家作客。

  第二天,助教上班時沈默不語,臉seyin沈。下班前他把工友叫到一邊說:

  “帕霍姆,勞您駕,請幫個忙……請幫我換換房子。”

  他驚慌不安的樣子把老人嚇壞了。爲了安慰他,工友也裝出不是害怕,而是更驚奇的樣子。

  “您幹嗎要這樣?”工友感到莫明其妙,問道,“再沒有比您現在住的更好的房子了。”

  “這我知道,我知道。”助教說道,“我jiejie和外甥女要來……我今天已給他們打了電報。我們三口人住這房子太擠,而且也不方便。”

  帕霍姆知道問題不在于此,但還是答應幫忙。晚上助教又說了一次,說任何條件都可以,只要能盡快搬走就好。他的臉上看上去很絕望。工友以爲他情緒不好,不想在家呆著。

  “他對誰不滿意呢?”現在老人心裏在想,“他同涅斯捷洛夫qin如手足,簡直形影不離。那麼是誰呢?難道是季娜伊達嗎?不可能這樣。他肯定是想避免不幸,但他可能沒有躲tuo。”

  工友還想起一次發生在教研室的事。有一次,女助教發現一個姑娘在接待室裏嗑瓜子。她向來對解剖室以外的事不管。這時她突然大發雷霆,說姑娘是不愛幹淨的人,並嚇唬她說要把她帶進解剖室去,那裏正在解剖她弟弟的屍ti。工友連忙走過去把姑娘位到一邊。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老人在追憶往事時,他就想到了女助教的一切壞事和她暴露出來的殘酷無情。

  “這樣的女人在殺人時,”他心裏說道,“是不會手軟的……”

  涅斯捷洛夫走進地下室,看到了奇怪的情景。帕霍姆站在大理石停屍臺前。他一會兒動動死者的右手,一會兒動動死者的左手,接著把兩手都擡到左太陽穴跟前,好象對准太陽穴射擊似的。老人沒有發覺涅斯捷洛夫,仍在不停地幹自己的事。

  “您幹什麼,老人家?”涅斯捷洛夫奇怪地問道,“您對每具屍ti都這樣嗎?”

  “這要看情況。”工友裝出一副很有精神的樣子答道,“這很必要,什麼事都會有……如果需要,幹嗎不量一量呢,買棺材不能只憑眼睛看……您怎麼,要什麼手術器具嗎?”這回答沒有使涅斯捷洛夫滿意。他笑笑,想逗一逗老人,但當他看到老人的臉seyin郁時,才溫和地說道:

  “qin愛的,請給我講一講,爲什麼您總研究鮑裏涅維奇的屍ti呢?我都看到了,我明白。”

  工友想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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