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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第32章

第2小節
陳忠實作品

  [續白鹿原第32章上一小節]了對共匪的總ti戰,三個重點進攻區,本省就占一個,而且是共匪的司令部。本縣保安團要進山剿滅遊擊隊,還要加緊清除各查村各寨的共匪地下組織,白鹿原仍是重點窩子。嶽維山最後說:“現在到了徹底剿滅共匪的時候了,諸位爲dangguo立功的時候到了。”

  當動員會進行到尾聲的時候,白孝文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鹿營長,我聽說有個共匪遊擊分子投奔你來了?”黑娃先是一愣,迅即滿不在乎地說:“我把他給崩咧!”白孝文說:“你該問問清楚。他來投你,肯定肚裏裝著情報。”黑娃輕淡地笑笑:“咋能不問呢?這貨是亂摸女人給遊擊隊chu治後逃來的。一問三不知,是個廢物。我還擔心他是遊擊隊放出來的誘餌哩!”白孝文仍不甘罷休:“按咱們各營的職責,這事該著我管。”黑娃笑著:“那好,下回再有投來的遊擊隊分子,就交你發落,我倒省了事!”張團長說:“事情的職責弄清就行了。”嶽維山說:“非常時期,大家務必精誠團結,齊心剿共。”

  按照各營原先的職責,結合新的剿共任務,張團長重新調整了兵力部署,二營被抽調出來剿滅秦嶺裏的遊擊隊,再由一營白孝文的屬下抽出一個排,加強到二營,交焦振guo指揮,組成一個加強營;一營再掃募一排團丁補充齊全,不僅要守護縣府安全,而且要主動出擊配合各個聯保所清剿地下共匪組織;只有三營黑娃沒有太大變動,仍然堅守古關峪口,以防止遊擊隊偷襲縣城,因爲大炮暫時派不上用場……

  黑娃仍然堅持已經形成規律的生活習慣,清早起來,先舞劍,後練太極軟功,然後誦讀。好久沒有領教朱先生了,在二營長焦振guo領著團丁進山以後,黑娃于傍晚時分騎馬去找朱先生。

  黑娃把馬拴在書院門外的樹上,走進門去。看見朱先生坐在庭院當中,背向大門,面向原坡,破舊的高背藤椅上方露出一顆雪白銀亮的腦袋。黑娃打躬作揖之後坐下來,朱先生把倚先靠在藤椅上的腰身端直支起來,笑著問:“你還有閑心到這兒來?不是一家老少都忙活起來殺豬逮貓哩嗎?”黑娃聽不懂解不開就隨口答應說:“我還是原馬原鞍原樣未變喀!”朱先生又說:“你怎麼就能輕松呢?不看看這回這風刮得多凶!”黑娃琢磨一陣兒,才解開了朱先生的話,先生把政府對共産dang的全面進攻稱爲刮大風,“一家老少忙活起來”隱喻上自蔣介石下至地方聯保大小官員都動員起來,“殺豬逮貓”則清楚不過是指共産dang的兩位領袖朱德和毛澤東了。黑娃驚奇地問:“先生足不出院,對時局怎麼知曉?”朱先生又說:“風刮到我耳朵了。”

  不久前,發生過一件不尋常的事。也是一個夕陽慘淡的傍晚,guodangshui縣縣部書記嶽維山由白孝文陪引著登門造訪朱先生。嶽維山對朱先生克服包括經費在內的種種困難表示欽佩,一再說明自己是剛剛得知編印縣志發生了經費問題,以彌補過失的口吻問:“先生,你說還得多少錢?”白孝文接著說:“嶽書記也是文墨人,很關心縣志編印的事,只是dang務太忙。昨日一聽說經費困難,今日就來解決問題。姑父你敞開說吧,嶽書記一句話,啥問題都解決了。”朱先生說:“不過是買一兩支槍的錢。”嶽維山說:“明日就給你送來。”朱先生笑笑說:“不用了。我賣了書院的兩棵柏樹,石印款交齊了。還是留下錢買槍吧!槍炮當緊。”嶽維山還是堅持要把款子送來:“那就把這錢發給諸位先生,先生們編縣志勞苦功高啊!”朱先生搖搖頭:“先生們早都各回各家了。”嶽維山聽罷換了話題,大聲重氣地稱贊朱先生發表“抗日宣言”的事,在三秦以至在全guo造成了巨大的感召力:“先生身上ti現著我中華民族的正氣。”朱先生卻像被人揭了瘡疤一樣難受:“唔!你怎麼又提出一壺沒燒開的shui來!”嶽維山說:“關鍵不在你去成去不成前線,在于你那一紙聲明,勝過千軍萬馬。”朱先生自嘲地說:“連個屁也頂。我在guo人面前發了宣言而不能踐行,這張臉可是丟遠了丟光了。”白孝文cha言解釋說:“姑父從來是言行一致的,沒有人這樣看。”嶽維山接著向朱先生講述了guo共兩dang戰鬥的局勢,說是三個月可在全guo徹底消滅共産dang,一個完整的中guo和一個政dang的大統一局面即將到來。嶽維山說:“爲了促進全guo民衆團結反共的大局形成,請先生再一次發表聲明——”

  “你繞了那麼多彎路才歸到正宗上。你叫我發表什麼聲明呢?”

  “就像你發表的抗日宣言一樣嘛!”

  “可倭寇已經投降了。”

  “當然,這個聲明是支持委員長的剿共聲明。”

  “我寫這樣的聲明能頂啥用呢?”

  “我剛才說了,以先生在學界的聲望和先生的品行,將會影響一大批學人團結起來消除內患。”

  “我現在才弄清白這是一宗買賣:我寫一紙反共聲明,你撥一筆經費給我和諸位先生當犒勞……”

  “先生過敏了。這是兩碼事,不能串結一起。”

  “可我還沒有征詢八位同仁的意向,不知他們願意不願意跟我再一次聯合聲明?”

  “先生起草一份底稿,我讓孝文騎馬去找各位先生,簽上個名字就行了。”

  “那好吧!既然是一宗買賣,我得先看看嶽書記出多大價錢,你讓孝文把錢拿來,咱們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先生把話說白了嘛……”

  第二天早飯後,白孝文竟然真的來到書院。朱先生說:“誰說嶽維山說話不算話?這回這事辦的好利落。孝文,你把錢掏出來數一數。”白孝文恭敬地從布袋裏掏出一摞摞用紙封 著的銀元:“一摞五十,一共十摞,統共五百塊。”朱先生做出貪婪的財迷口氣說:“你把那些摞子都拆開,給我一個一個當面數清白。我要一個一個檢驗是不是假貨。而今假貨比真貨還多!”白孝文殷勤小心地解開一摞摞銀元的封皮紙,在兩只手掌裏碼數著,銀元互相碰撞的聲音清亮純真。白孝文說:“姑父,沒錯兒,整五百數兒。”朱先生盯著孝文說:“你們那位嶽書記是個傻瓜不是?”白孝文笑說:“嶽書記精明得很。姑父你在說笑話?”朱先生說:“他掏這麼大價錢買我一紙空文,不覺得蝕本?”孝文說:“嶽書記很看重姑父的聲望。”朱先生又搖頭了:“我要是真有聲望,那他出的這價碼又太小了!五百塊現洋能買下我這個大先生的大聲望嗎?”白孝文連忙說:“我也覺其太少。我回去再給嶽書記說說。”朱先生突然歪過頭:“其實我連一個麻錢也不值。嶽書記的買賣爛包了。”白孝文說:“姑父盡說笑話。你把聲明底稿給我吧,嶽書記對這事抓得很緊。”朱先生仰起脖子淡淡地說:“我還沒寫哩!”白孝文說:“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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