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十八歲的哥哥第8節上一小節]作……”
“那就算咧!算咧!”潤生說,“你按你的主意辦,我不幹涉你……”
“潤生……”曉蘭拉住他的胳膊,又哭了,喃喃地訴說,“我剛剛領下頭一回工資,我就給你買下禮物,侍候你吃一頓飯,好不好,算我補一回心……”
“……”潤生忽然覺得鼻腔裏也酸漬漬的。他聽明白了她的話,這一切又都顯得沒有必要了。他說,“好!就這樣……我走了。”
“你甭急嘛!”她又抓住他的胳膊,“我對不起你!你罵我吧……”
“沒啥對不起的地方!沒有!”潤生忽然覺得自己長高了,豪爽地說,“我罵你做啥?你沒傷害我嘛!你的事由你定嘛!”
“我心裏還是忘不了你……”
“甭把事情故意弄複雜!快點忘幹淨吧……”
“我知道你在河灘撈石頭,苦累重……”曉蘭動情地說,“你撈下石頭,甭愁賣,我給你調車……”
“不不不!再不要了!”潤生固執地說,“你給長才叔賣掉那麼多石頭,算是幫了大忙。我的石頭不愁賣,我追車攔車可有經驗了……”
“我隔十天八天,給你放一趟車過去。”曉蘭多情地說,“算我一點心吧!”
“不要。曉蘭,我走了。”他這回下決心走了。
“回管理站,把服拿上。”曉蘭又擋住他,“你把我的車子騎上,這麼晚了……”
“不要!”潤生甩開手,扯開步子,剛走開兩三步,卻聽見背後傳來壓抑著的哭聲。他想回過頭,安慰她幾句,略一躊躇之後,他終于沒有轉過頭去,似乎後頸上別著一根棍子,脖頸梗得梆硬了。他大步走過麥田,凍僵了的麥葉在腳下嚓嚓嚓響……
結束了,他和她的初戀!那麼令人心魄震顫的初戀,就這樣完結了!他在平整的柏油公路上走著,現在才感到西北風的刺骨之寒了,他的腦子裏混沌一片,亂糟糟的,只顧機械地扯開長走路,似乎懊喪,似乎傷心,又似乎是做視一切,說不清是一
什麼滋味……
潤生終于走進曹村了,村巷靜寂,一幢幢房屋的黑乎乎的輪廓,靜靜地隱蔽在冬夜的黑暗中。他走到自家門樓下,木板門虛掩著,推開門,從裏屋就傳出母的問詢聲。他不回家,門是不上關子的,母
就坐在燈下做針線,等待他回來,這已經是習慣了。走進院子,左邊的豬舍裏,傳出老母豬睡下時的呼噜聲和小豬崽的夢呓一般的吱吱聲;右邊的牛欄裏,老黃牛倒嚼的聲音很有節奏的響著。他從空曠的原野回到熟悉的現實世界來了,心裏頓然穩實了。
“潤娃,你到管理站去咧?”母從針線上擡起頭,“我聽你長才叔說的。你吃飯了沒?我給你在鍋裏留著。”
“吃過了。”他坐在椅子上,低下頭,想到吃她的那頓飯,心裏又不自在了,“我去聯系……賣石頭的事。”他不得不撒謊。
“哼! 你聯系得怎樣? ”父並沒睡著,坐起來,披上棉
,不滿意地說,“你看看櫃子上——”
潤生轉過頭,裝著糧食的長板櫃上,擱著一堆油漬漬的紙包,一堆未曾開啓的酒瓶……這是怎麼回事呢?
“村裏人看著你給長才賣了石頭,知道你有熟同學在管理站開票,這下倒好——”母不知是討厭呢,還是欣賞這種事情,“都求你幫他們賣石頭哩!”
“嘿呀!我怎麼能……”潤生說不出話來,這無疑又是一件不期而遇的事。他從報上看見過一些不正之風的報道,也從旁人的口中聽到過諸多的行賄受賄的醜惡行爲,而他自己身經曆,卻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是啊,沒有什麼人會給他的父
行賄,他只會喂豬養牛,給別人幫不了什麼大忙。他過去一直念書,也不會遇見什麼人來求他幫什麼忙的。現在,他第一次看見了在沙灘上被人諺稱爲“進貢”的貢品了,一包包糕點,紙煙,一瓶瓶貼著各種裝飾圖案的酒瓶,供奉在櫃蓋上了。甭說他受不受這些貢品吧!想到曉蘭和他的不堪回想的初戀,他連看一眼那些貢品都覺得討厭。
“你收人家這些東西做啥?”他朝母使
子,“你收下了,你去給人家賣石頭吧!”
“啊呀!俺娃——”母不惱,
熱地叫著,“那些人一進門,擋都擋不住,不信你問你爸……”
“我一輩子沒有白吃白喝過人家的東西。”父沒有直接替母
作證,卻講起家規來了,作爲父
,他比老伴更疼愛獨生的兒子,卻不忘時時
給兒子以實際影響。他把這件事,看得遠遠比老伴嚴重,“即就是咱能給人家幫忙,也不能收受這些黑天黑地裏送來的東西!啥味呀?”
“誰收下誰送走。”潤生怨母。
“話雖這樣說,理雖這樣講,甭忙——”父完全顯示出他的一家之長的主事人的深謀遠慮,“給人幫不了忙,也甭得罪鄉
……”
“你說咋辦?”母也急了,“怎麼還給人家?一還,就准定得罪人咧!”
“我想想……”父沈思起來。
“我還!”潤生站起身,“誰送來的還給誰,簡簡單單的事,偏想得那麼複雜!”
潤生煩躁地走出裏屋的小門,走進自己的小廈屋去了,他需要一個人靜靜地躺下,想想他和她究竟經曆了一場什麼,簡直跟做夢一樣呀……
……《十八歲的哥哥》第8節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9節”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