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在中跳棋棋盤和雙人牌戲牌桌上進行的松松垮垮的戰鬥,慢慢地停息了;最後一批老頭老太離大樓而去。看門人在門口等著。斯穆特把我們召到身邊做總結。我們輪流概述了各自委托人的種種問題。大夥都已疲倦,急于離開這地方。
斯穆特提出了幾條建議,既無創造,也無新意。他保證將在下周的課上討論老人們這些真實的法律問題,然後就打發我們走。我拔腳就溜。
我搭了布克的車。這是一輛有些年份的彭提亞克,車身太大,說不上時髦漂亮,但比我那輛就要散架的豐田強得多。布克有兩個小孩,老婆在學校兼點課,所以生活平只不過勉勉強強高于貧困線。他學習努力,成績優良,因此受到市裏一家事業興旺的黑人律師事務所的青睐。這家事務所頗有氣派,以其在民權訴訟方面的優異記錄而遠近聞名。他的起步工資是每年4萬,比布羅德納克斯和斯皮爾事務所給我開的多6千。
“我討厭法學院。”汽車駛出柏樹花園老年公民大樓停車場時,我說。
“這很正常。”布克答道。他不討厭任何事或任何人,有時甚至聲稱學習法律對他而言是一種挑戰。
“我們幹嗎當律師呢?”
“爲公衆服務,與不義作鬥爭,改造社會,你知道,等等等等。你難道就沒聽過斯穆特教授的課?”
“喝啤酒去。”
“還不到3點鍾哩,魯迪。”布克很少喝酒,而我則比他還要少。喝酒花費太多,而我現在必須省下錢來買食品。
“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我說。他朝法學院的方向開去。今天是周四,這意味著明天我將背上育法與拿破侖法典這兩門課程的重荷,它們都和老頭老太法一樣毫無價值,而且更不需要我化什麼精力。但律師資格考試卻在我腦海中時隱時現,每當想起它,我的雙手就不由得微微顫抖。如果我考試砸了鍋,布羅德納克斯和斯皮爾律師事務所裏那些態度僵硬、面無笑容的好人,肯定會請我走人,而這意味著我在工作一個月之後,再去踏馬路。律師資格考試砸鍋的後果是無法想象的,這將會使我失業、破産、丟盡面子和挨餓。正是因此,我對它才時時刻刻念念不忘。“把我直接送到圖書館,”我說。“我想我要先在這些案子上化點時間,然後再複習迎考。”
“好主意。”
“我真恨圖書館。”
“大家都恨圖書館,魯迪。設置圖書館就是讓人恨嘛。而它的主要目的就是讓法學院的學生恨。你是很正常的。”
“謝謝。”
“第一個找你的那位老太,包娣小,很有錢,是嗎?”
“你怎麼知道的?”
“我想你們的談話我聽到了點兒。”
“對。她的袋子很鼓。她要重新立份遺囑。她的子孫對她不理不睬,所以她當然想把他們的名字抹掉。”
“有多少?”
“2000萬左右。”
布克用非常懷疑的目光瞟了瞟我。
“這是她口說的嘛。”我補充道。
“那麼,誰將得到這筆錢呢?”
“一個在電視上布道的感牧師,他還有自備的李爾噴氣飛機哩。”
“這不可能。”
“我發誓。”
布克咀嚼著這件事,在車輛衆多的馬路上默默地駛過了兩個街區。“喂,魯迪,我不是想讓你生氣。你是個了不起的家夥,而且也是個好學生。很聰明。不過,爲一份值那麼多錢的財産起草遺囑,你會感到輕松嗎?”
“不。你會嗎?”
“當然不會。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或許她會一覺睡過去,再也不醒。”
“這不可能。她的精力那麼充沛,准會比我們活得還長。”
“我把它扔給斯穆特。或者找個講授稅務的教授來幫幫我。或者幹脆告訴包娣小我幫不了她的忙,請她付5000美元找個高級稅務律師來起草。我無所謂。真的。我有自己的問題要
心呢。”
“稅務局?”
“對。他們正在逼我還債哩。還有我的房東。”
“我要能幫你點忙就好了,”布克說。我知道他是真心誠意的。要是有錢,他會很樂意借給我的。
“我會設法挨到7月1號的。那時候,我就是布羅德納克斯和斯皮爾律師事務所裏有權有勢的大律師啦。窮日子就會一去不複返了。愛的布克,我一年怎麼也化不掉34000塊錢呀。”
“聽起來是化不掉。你要發財啰。”
“我是說,我靠小費和鎳幣7年都混過來了,那麼一大筆錢我有什麼用?”
“再買一套西裝?”
“幹嗎?我已經有兩套了。”
“或者買幾雙鞋?”
“對,這麼幹。我要買鞋,布克,買鞋和領帶,也許買點非罐裝食品,或許還要買一包短運動褲。”
過去3年中,布克夫婦每月起碼要請我去吃兩次飯。他太太名叫查蓮,一個孟菲斯姑娘,能化很少的錢燒出美味佳肴。他倆都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們都爲我的境難過。布克咧嘴一笑,便把目光從我身上轉開。他不願意再拿這種不愉快的事和我開玩笑了。
他在中央大道孟菲斯州立大學法學院對面的停車場停好車。“我得去辦點事,”他說。
“你去吧。謝謝你讓我搭車。”
“我6點左右回來。咱們一起准備資格考試。”
“好的。我在樓下。”
我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快步穿過中央大道。
在法學院圖書館地下室一個幽暗僻靜的角落裏,在裝滿古老破舊的法律書籍的書架後面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我那心愛的單人學習間正虛席以待,像過去許多個月裏一樣地等我光臨。這個地方是以我的名義正式訂下,歸我獨個兒使用的。角落沒有窗戶,有時候又又冷,所以很少有人敢于走近。我在這個專用的小小洞穴裏,往往一坐幾小時,或是做案例摘記,或是複習迎考。而在過去幾周中,我曾在這裏痛苦地度過了許許多多個小時,反複思索她究竟出了什麼事,反複自問究竟爲何讓她離我而去。我在這裏折磨自己。我使用的書桌,三邊都有大板將桌面圍住,我已經記熟了每塊擋板上木頭紋理的形狀。我可以在這裏哭泣,而不愁會被人發現。我甚至可以低聲咒罵,也不必擔心會被人聽見。
在我們打得火熱的那些日子裏,莎拉到這兒不知來過多少次。我們一起學習,兩張椅子緊緊地靠在一起。我們可以咯咯地傻笑,也可以放聲哈哈大笑,無人會來幹涉。我們可以吻,相互愛撫,無人會看見。此時此刻,盡管
于心情沮喪的深谷,我幾乎依然可以聞到她身上香
的氣味。
我真該在這雜亂無章像迷宮一般的圖書館裏,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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