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印象總是至關重要的。在8點半到9點之間,陪審員陸續到達。他們緊張不安地跨過雙扇木門,幾乎是呆呆地東張西望,沿著過道向前走去。他們中的許多人是生平第一次走進法庭。我和多特單獨坐在原告席上,面向正在漸漸坐滿的鋪著襯墊的陪審員席,背對著法官的座位。我們的桌上除了一本拍紙簿,別無其他。戴克沒有和我們在一起,他坐在靠近陪審席的一張椅子上。我和多特不時耳語幾句,臉上盡量露出一絲笑意。可我的心卻緊張得怦怦狂跳,無法平靜。
過道另一側的情況與我們構成了鮮明的對比。被告席上坐著5個身穿黑西服面孔鐵板的男人,十只眼睛全盯著把桌子堆得滿滿的一沓沓文件。
我的以弱勝強的主題是明白無誤的,而這場戰鬥現在就要開始了。陪審員們首先看到的是,我在人數上于劣勢,勢單力薄,財力明顯不足。而我的矮小的委托人又是那麼脆弱,不堪一擊。我們遠不是坐在那一邊的富豪們的對手。
由于已經結束了取證的工作,我逐漸意識到由5位律師來爲被告辯護,是多麼沒有必要。而且是5位非常優秀的律師。令我驚奇的是,德拉蒙德竟然沒有想到,這會給陪審團留下何等糟糕的印象。他的委托人一定是犯了什麼罪,否則怎麼會興師動衆,用5個律師來對付區區我一個呢?
今天早晨,他們對我不理不睬。我也離他們遠遠的。但從他們臉上的溫和輕蔑的譏笑的神情,我可以看出他們正爲我和陪審員們直接接觸而感到驚恐萬狀。他們既震驚又氣憤,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竊取委托人的金錢,律師能犯的最大罪過,也許莫過于和潛在的陪審員直接接觸。這和非法竊聽對手的電話相比,嚴重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裝出了一副義憤填膺的蠢相。
法庭辦事員領著陪審員們在一邊排好隊,然後在另一邊隨意地在我們前面坐下。在列人名單的92人中,今天有61人到場。有幾位沒有找到。2位已經去世。還有幾位稱病。3人以年事過高婉辭。基普勒又以不同的原因同意了幾個人不做陪審員的請求。辦事員每喊一個名字,我都做筆記。我覺得好像已經認識他們幾個月了。6號是比利·波特,西部汽車商店的那位經理。據說此人昨夜給我打過電話,看看德拉蒙德如何對待他,那一定會是十分有趣的。
傑克·昂德霍爾和柯密特·阿爾迪代表大利公司,坐在德拉蒙德和他的夥伴們身後。這樣就有7套黑西服,7張面
嚴峻令人望而生畏的臉,虎視眈眈地盯著陪審席。放松一點兒吧,夥計們!我臉上一直保持著輕松愉快的神情。
基普勒走進法庭,全場起立。他向陪審員們表示歡迎,簡短有力地談了談陪審員的作用和公民的義務。在他詢問是否有人有足夠的理由不願擔任陪審員時,陪審席上舉起了幾只手。他請他們每次一人分別走到法官席,低聲向他陳述各自的原因。上了我的黑名單的5位公司主管中,有4人和他耳語了一番,他同意了他們的請求,我對此毫無驚奇之感。
這一過程化去了一些時間,我來此機會研究研究陪審員。從他們座位的情況看,我們大概僅需考慮前三排。這三排坐了36人,而我們只需要12名陪審員,外加2名做候補。
在被告席後面緊靠著的座位上,我看見有兩個穿著考究的陌生人。我想一定是陪審咨詢顧問。他們正仔細注視著陪審員們的一舉一動。我們小小的計謀不知對他們的全面心理分析起了多大作用?哈,哈,哈!我敢打賭,兩個瘋小子在挑選陪審員的前夕,居然找陪審員們談心,他們以前從無必要在分析時考慮這樣的因素。
法官大人又打發掉7名候選的陪審員,剩下的還有50人。他接著又概述了案情,介紹了案件的雙方及雙方的律師。巴迪沒有到庭。巴迪在他那破爛的福特車裏。
基普勒接著又提出了幾個非常嚴肅的問題。陪審員們假若需要做出某種反應,他請他們舉手。你們有誰認識原告或被告,律師或證人?你們有誰買了大利公司的保單?你們有誰官司在身?你們有誰曾經狀告過保險公司?
有幾位做出了反應。他們舉起手,接著站起來與法官大人交談。他們很緊張,但在兩三個人開了頭之後,冰層便開始融化。有人幽默了一下,于是大家全都輕松了許多。在短促的瞬間,我曾幾次默默地自言自語,我屬于這裏。這我也能幹。我是一個律師嘛。當然,我沒有說出口。
基普勒給過我一張他要問的問題清單,我想了解的問題全部列在上邊。這無可厚非。因爲他也把同樣的一份給了德拉蒙德。
我做著筆記,注意觀察人們的表情,凝神靜聽他們所說的話。戴克和我一樣幹。這令人很不快,但陪審員們並不知道他是我的人,我對此倒頗爲慶幸。
時間在基普勒發問的過程中緩緩逝去。等他結束時,已經過了將近兩小時。我的心又開始緊張地怦怦跳動。現在是魯迪·貝勒在真正的庭審中發表第一篇講演的時候啦。這篇講演將很簡短。
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審判席前,朝他們熱情地笑了笑,開始講出已經練習過上千遍的那段話。“早上好。我叫魯迪·貝勒,我代表布萊克全家。”頭開得不錯。在法官反複推敲了將近兩小時後,他們巴不得聽到一個不同的聲音。我望著他們,熱情而又真誠。“基普勒法官已經問了許多問題,這些問題非常重要。我想問的他全問到了,所以我不想費大家的時間。實際上,我只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諸位有誰能舉出任何理由,說明自己不宜擔任本案的陪審員?”
我沒有指望會有人作答,我也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們一直看著我,已經看了兩個多小時,我只想對他們問聲好,再朝他們甜甜地笑一笑,如此足矣,決不啰嗦。人世間最令人討厭的莫過于喋喋不休的律師。再說,德拉蒙德多半還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謝謝諸位,”我微笑著說。我又慢慢轉身面對法官高聲說,“法官大人,我認爲陪審團很不錯。”我回到座位上,一邊輕輕拍了拍多特的肩膀,一邊坐下。
德拉蒙德已經站了起來。他故作鎮靜,竭力擺出一副和藹可的姿態,實際上卻全身都在冒火。他做了自我介紹,開始談論他的委托人。他告訴陪審團,大利公司是家大公司,而且每年的盈余都很可觀。它不該因此而受到懲罰,你們明白嗎?這對你們有影響嗎?他是在對案子本身進行辯論呀,而這是很不妥當的。不過,他雖已貼近警戒線,卻還沒有越界,還不能向他開火。我拿不准是否要表示反對。而我已經下定決心,只有在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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