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煞莊亡靈第七節上一小節]交給狗娃。
“把這個藏好,誰也別讓知道。啥時候你見了大炳哥,你交給他,就說我回娘家了。”
狗娃懵裏懵懂接住,看見女人身上有幾個光圈,她多想再看看這個世界!多想聽到那轟的一聲,她沒在那個殘陽如血的傍晚離開,爲的就是這個葦杆。
“炳哥,我拿到了。你能騎高馬,配金鞍,你能活得自在,我知足了。”
那一夜,狗娃感到出奇的冷。槐子枕頭散出的苦香讓他頭昏。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狗娃聽這發冷的聲音像在追趕什麼。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天哪!”
女人驚坐起,狗娃才看到女人沒服。
秋雪雙手捂住臉,抽咽著。天哪,你爲什麼不讓我痛痛快快地死?你把大炳召喚回來,究竟是爲了什麼?可恨的天哪!天!!
“狗娃,狗娃!把葦杆給我!”
“我得見他一面。”夏秋雪想。既然不能無牽無挂地去。那麼再多受一點罪也一樣。
秋雪嫂子的腳步聲漸漸變得輕柔,通過一槐花香氣的引導,狗娃看見一灘殷紅的血從那個小屋裏流出來。他赤條條地走了出去,天空,星星在閃爍。
“你這個沒廉沒恥,騒貨破鞋,比漢還漢
的臭娘們!你怎麼不去死?”
打了十幾耳光又捎帶兩腳,還是不解氣,恨不得咬她幾口肉,喝光她的血。
女人呻吟一聲,“不是爲了你,我早死十回了。給你,把我忘了吧,炳哥。”
“算我李大炳瞎了眼,我不殺你,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你。這是什麼東西。”
“你不會看見了,那是你要的圖……”
李大炳一怔,忽然想起兩個月前說過的話,頓時癱坐在上,一時間,他弄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他只想秋雪是爲了他才……
“炳哥——往後作事要小心。鬼子太狠……我走了……”
“回來!”
李大炳熱血沸騰,雙手捧著秋雪的臉。
“爲他娘的這座橋,你才……你好糊塗呵!好秋雪!我提著腦袋幹,不都是爲了你?”恨不是,愛也不是,莫名其妙又打女人兩個耳光,突然又把女人緊緊抱在懷裏。這許多年的遊蕩生活,如今看來都毫無意義了。
“炳哥,不是,不是的……你聽我說完了,叫我去死吧,我再也不想活了……”
那天傍晚,她去玉米田裏間苗,田裏沒有一個人,她要回去的時候,一能把鮮豔的月季花熏蔫的臭氣包圍了她。她連剪刀都沒來得及掏,一切都無法挽回了。那
臭氣把她裹到槐樹林裏。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一絲不挂躺在河堤漫坡的草叢裏。
服零亂地扔在一邊,那把鋒利的剪刀墜落在地。“命裏注定,在劫難逃。”她悲哀地想。一陣讓她惡心的疲憊喚起了一系列童年,少年,乃至當媳婦這十幾年的回憶。一切光明,一切籠罩在她頭頂的淡紫
的祥雲突然間破裂了。轉瞬間,生命以它過去的全部痛楚的磨砺呈現在她眼前。她望著那把在草叢中發著寒光的剪刀,苦笑了一下。“天哪!爲什麼要生我!”她撿起剪刀對准了自己的咽喉,在剪子就要嵌入她的肉
的一瞬間,她先嚇得毛骨悚然。“我在幹什麼?爲什麼立馬就要死?”是的,這麼死了,大不了讓村裏人嗟歎一番。她仍然是一個不安婦道的壞女人。說不定還有人說這是報應呢!不!要她把欠的情還了,把債索回來!她想起大炳說過的那件事,何況這可以還情,這可以討債。
她穿好服,洗把臉,
冷地對看
裏的自己笑笑,然後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回了村。在村口遇見了疙瘩大伯,她竟能很有分寸地在臉上擠出一個端莊妩媚而不妖冶的微笑。
第二天,她闖進了據點,趙隊長攔住了她。
“那個豬頭太君叫我來的。”
趙隊長驚得半天合不上嘴,忙領她到田倉健男的宿舍。
田倉健男一見秋雪著實吃了一驚,忙把秋雪拉進屋,對趙隊長說,“你的,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秋雪往屋裏一看,大失所望,她一點也弄不明白大炳要個什麼東西。心裏很後悔,但一看當時的情形,知道走不,便費好大勁兒對田倉健男嫣然一笑。
田倉健男頓時酥了。那天一回據點,他就悟出點什麼,似乎看出了芥川龍的心事。他以少有的溫存貼,拿出渾身的解數動作起來,把秋雪作爲芥川龍的情人占有了。
秋雪半推半就,心裏說不出的惡心。
事畢,田倉健男狂奔出去,揪住趙隊長就打。原來他在偷看。夏秋雪頓時悟出趙隊長是日本人的狗。
後來,她總是通過趙隊長去據點。
“秋雪姑娘,芥川龍隊長去縣城了,田倉太君叫你晚上去。”
前天傍晚,趙隊長又來叫她。
秋雪對趙隊長粲然一笑,心想:該和他挑明了。“趙隊長,你怕不怕死?”
“你問這做啥?”
“我想叫田倉太君殺了你,他會幹吧?你只是一條狗對吧?”
趙隊長脊梁骨直發涼,他想起前幾年的一些人和事,早癱了。
“秋雪,我可沒得罪你,要什麼你吩咐。”
“我要一張圖。”
“圖?什麼圖?”趙隊長小眼珠子一轉,心裏直叫晦氣,“你,你是共,共産,要,要據點的火力圖吧?”
“對,就是這個圖。”秋雪胡亂答應。
“我趙某真是有眼無珠,不是共産哪兒有這種膽識?我早就看出日本人是秋後的螞蚱。誰想當千人指萬人罵的漢
。回去我就畫,到時候你可要美言幾句,這些年我確實沒做過壞事。”表白完了,忙掏出手絹擦擦汗。
“會有你的好。”
秋雪湊過去,擰一把趙隊長的刀條臉。她沒想到這麼容易,更不明白趙隊長爲什麼那麼怕共産。
這個趙隊長原是涅陽中心縣委的組織部長,一九四二年涅陽剿共時,他出賣了四十三名地下員得以自保。後來就當了僞軍。日本投降後,他搖身一變,成了
民
的一個連長。解放洛陽的時候,他又率一個營的軍隊起義。幾十年過去,他在一個市政協副主席的職位上離休了。他的一生輾轉頗多,卻能左右逢源,遇凶化吉,最後無疾而終。
“原來是這樣!狗娘養的,我饒不了他。”
狗娃嚇得緊張,從窗臺上掉了下來,兩人從屋裏出來,見是狗娃,虛驚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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