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王金栓上校的婚姻第8節上一小節]兩個小輩的領導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王金栓這頓火從哪裏來。過了好一陣兒,看著王金栓洗完臉,蔣長把椅子挪到王金栓對面坐下,說道:“老王,我們確實有重要事情找你談。”
兩個長繞來繞去,半個小時後終于繞到主題上來了。
“老王,組織上決定你今年轉業,”任長接著說:“我們今晚想和你談談。”
王金栓跳起來,急忙接過來:“是征求我的意見,還是已經決定了?”
蔣長說:“昨晚開了
委會,已經決定了,這也算是通知你。”
王金栓退了一步,正好跌坐在行軍上,上身彎成半蹲著的形狀,脖梗微向上翹,右拳頂住腮幫,兩眼盯在前上方的牆角,一動不動了。
“精簡整編,上面布置下來的,我們也覺得突然。”這是蔣長的聲音。
“其實走是必然,早走有早走的好,我是想走走不了。”任
長開始攻心。
王金栓再不吐一個字。
兩個長交替發言,持續到十一點,王金栓連個姿勢都沒更換過。他們都感到事態嚴重起來。又堅持了一會兒,兩個人使個眼
,先後出了門,在走廊裏商量對策。
一個說:“這種倔種,弄不好出事。”
一個說:“前年車隊招待所有個連長跳樓。”
一個說:“要不要報告?”
一個說:“晚了,部長和主任們恐怕都睡了,叫他們來,要是沒事,鬧得犬不甯可不好。”
一個說:“他沒個態度,真不好辦,今晚恐怕得陪他。”
一個說:“看來只好這樣,真出了事就說不清楚了。”
一個說:“再談一會,過了十二點要還這樣,就再支張,你先回去,四點鍾來接我的班,記住把鬧鍾定個時。”
一個說:“人跟人不同啊!”
王金栓一直到第二天上班,還是沒有動一動,整個成了雕塑了。
八點十分,兩個部長,兩個主任,都來了。王金栓眼珠兒滾一滾,聽了一會,突然開口說話了,嚇人—跳。
“各位領導都聽著,我王金栓以和人格擔保:第一,我服從組織決定,叫我明天離隊,今晚我就打背包;第二,我不會自殺,這不在我設想的死亡方式之列;第三,我更不會做出違法違紀的事情。有幾件事我今天必須辦一下,請半天假。宣布命令後,離開部隊前,請你們給我找個住
。我現在要去吃早飯了。”
他旁若無人地擦了擦皮鞋,然後大步走出辦公室。
一個月時間,王金栓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年。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他越發變得沈默了。他常常一個人大半夜大半夜地坐著,還是不變一個姿勢。
冥想的結果,是大徹大悟了,還是鑽到更細一個牛角尖中,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有一天,董小雲和朝來向他征求意見。
李春燕願意介紹他倆進那個服裝公司,小雲去了先做模特,幹上—段可以考慮做—些廣告方面的文字工作,朝到公司後,先學弄汽車,然後再分配幹什麼。
王金栓聽後,半天不說話。
董小雲以爲王金栓反對,就說:“大哥,你要是反對,我們就不去,其實在小飯館也挺好。”
“吃香的,喝辣的,又不用動腦筋,多好。”王金栓等了一會兒,突然哭了,“給你們說著玩呢,我就那麼小氣,這是好事,反正以後戶口會慢慢變得不重要了。再說如果小雲成了大作家,出定居都有可能。我老了,這一輩子折騰不出什麼名堂了。做了大半輩子參謀,一肚子的軍事理論,一個腦袋軍事知識,能不能把飛機大炮換成計算機、
票,還打個問號。”說著說著他有些傷感起來。
“大哥,你肯定能行,春燕還說,她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你是她最敬佩的一個男人。”
“是嗎?難爲她還記得起我,你們再見到她,代我向她問個好。當年我很對不起她,請她原諒。她的孩子恐怕也有幾歲了吧。”
“大哥,”董小雲眨眨眼睛,終于沒讓眼淚流出來,“先前怕你難過,一直沒和你說春燕,她一直沒有忘記你,還,還……你不知道她談起你時那種神情,她多想見見你呀,她,她一直沒有結婚。她一直在等著,她知道你如今仍一個人生活,她要我對你說,如果有可能她還願和你一起生活。”
“哦,”王金栓眼裏射出一絲驚訝,旋即就被更複雜的東西淹沒了,“春燕算是一個多情的人,又有才華,不難再遇上一個才子,才子佳人,那時她就完全了。這事不宜做了。你們倆不要早婚,三十多歲也不晚,趁年輕,什麼都要試試。我這一輩子……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了。”
王金栓在這次見面後沒兩天,再次遭到打擊。這次打擊,幾乎是毀滅的。他的六枚軍功章也無法幫助他完成最後一個願望:留在這個城市。
按轉業幹部條例規定,他現在只能回到涅陽去,在那裏的某個單位做一個小職員。蔣長陪他從軍轉辦回來的路上,王金栓感到了一種徹底的空落。
“小蔣,你們幹嗎這段時間對我說話挑三撿回,藏頭去尾?我真病了嗎?有什麼話還是說出來。我能受得了,到了這—步,還有什麼想不開呢?”
蔣長試探地說,其實你和靈芝複婚,你就能堂而皇之留在這裏。那邊靈芝早在等你一句話呢。知道你轉業,她和兩個孩子都要來看你,林部長怕你不同意,也就沒他們來。”
王金栓怔住了,過了好一陣兒,他才自言自語說:“怪不得最近老看見鐵柱和小端,又不打照面,弄得神神鬼鬼的。”
“你同意了?”
王金栓想了想說:“給我一段時間考慮一下。”
蔣長說:“你們這批,上面要求嚴,四個月內要求全部離隊,複婚後還得聯系工作,麻煩事還多,你抓緊點。”
晚上,小雲和朝來看他。他說:“我得娶個有本市戶口的老婆,才能留下來,真沒想到是這種結局。”
王金栓明白,自己早不是什麼香饽饽了。
可不這麼辦,自己就得在四個月內滾回老家去。王金栓似乎必須在兩個女人之間作出自己的選擇了。
王金栓無法想象自己在春燕耀眼的光暈裏,還能不能自由地呼吸。靈芝那裏還有一兒一女,盡管上帝也無法保證這兩個小家夥在胡茬變得黑粗、脯變得鼓鼓之後,叫出的爸爸會不會發出酸
的味道。不過這終歸是一兒一女,而且現在都在把他當星星盼呢。
他選擇了靈芝。
初冬的一天裏,正是黃昏,靈芝母子三人拿著大件物品在前,王金栓抱著一雙皮鞋和一網兜髒服在後,穿過枯黃的足球場,慢慢走進家屬區。一路上,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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