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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店裏來了兩個警察。
看上去他們是能幹的一對,年紀大的那個動作遲緩,做事有條不紊,富有經驗,這種經驗是多年的積累。他的年輕夥伴則機警、聰明表有莫爾(henrymore,1614—1687)和庫德沃斯(ralph
“警察。”年紀大的邊說邊拿出警徽給我看。
我放下正在閱讀的書,說:“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們正在找一個人。”年紀大的警察把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放在櫃臺上說,“你的房客中有這個人嗎?”
我仔細地看那照片占照片上是個中年人,大約五十歲,淡的頭發,兩眼有點兒往外突。
“他犯了什麼法?”我問,“行竊嗎?”
年紀大的警察不做任何說明,只等候我對照片的反應。
我搖搖頭說:“沒有這個人。”
“你能肯定嗎?”年輕警察一直在觀察這間破舊的休息室,此刻突然話,“你回憶一下,也許他染過頭發,或者戴眼鏡,假八字胡?”
我和善地說:“我已經想過了,抱歉,真的沒有。”
年長的警察吸了口氣;“他名叫葛裏高利,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已來到本市,正在檢查所有的旅館和出租房屋的地方。”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你怎麼稱呼?”
“福裏森。”
“照片留在這裏,假如你發現有這種長相的客人,就來報警。
我說:“他走投無路才會鑽到這種小地方來。”
年長的警察快速地掃視一遍客廳,對我說:“他的確是走投無路,否則不會逃跑。”
兩位警察離開後,我又看了看那張照片,然後把它裝進口袋,離開櫃臺,小心翼翼地上樓。
我不慌不忙,五十九歲的年紀,也不會慌。
三o八室在又黑又髒的走道末端,我敲敲門。
“誰啊?”
“卡洛先生,賬房。”
可以聽見鋪的彈簧聲響。然後防盜鎖被取下,門被打開。一位穿襯衫、長褲和襪子的瘦削的人看著我問:“什麼事?”
我沒有回答,只是把他推進去,關上門,然後我背倚著門,仔細打量眼前的人。
他不很高,大約五英尺八英寸,給人的印象不太好。一對稀疏的眉毛,一雙灰的眼睛,一張大嘴被不整齊的八字胡蓋住,下巴顯得優柔寡斷。他留著黑
的短發。
直覺告訴我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如果那位年輕警察知道自己的推測正確該多麼好啊!除了不帶眼鏡。
卡洛不知所借地問道:“什麼事?”
我說:“我認爲你應該知道,葛裏高利先生,警察剛剛來過。”
我的話似乎給了他一重擊,他那瘦削的臉扭曲了。但他仍試圖掩飾:“我……我不懂,我叫卡洛。”
“他們告訴我,這個人叫幕裏高利。”我說著,掏出照片,扔在上。然後,我又平靜地補充說:“不要擔心,我什麼也沒有告訴他們。”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呆呆地站在那裏,目光從我身上轉到照片上,又回到我身上,然後一言不發,頹然地倒在上。
我說:“我認爲你應該停止逃亡,葛裏高利先生,自首吧!”
他僵硬地說:“我……我不能自首,那樣我會坐牢。”
我說:“你躲在這裏難道就安全嗎?當你在街上走路時,你老得躲避熟人,只要有人多看你一眼,恐懼就擺住你。”
他伸出頭舔了舔嘴
,問道:“這與你有什麼關系?”
我聳聳肩膀說:“當然沒有關系,我只是爲你著想。”
他說:“我要到海外去,把錢湊齊就去。”
“問題是,他們在追捕你,不會放棄的。”我說。
他沒有回答,繼續躺在上,雙手緊緊攝成拳頭,關節呈白
。
我說:“我不能在你房間裏呆太久,你先告訴我怎麼回事,咱們再想辦法看能不能幫助你。”
有一會兒,我以爲他不想理我,沈默片刻,他側轉身對我說:“沒什麼可說的,我是個傻瓜。”
我沒有回答。
“我是一個傻瓜。”他又重複一遍,“我五十二歲了,有個同居的女人,我在一家銀行分行做出納主任,但我沒有前途,晉升由總行人事部門決定。”
他停頓了一下,將視線離開我,移到破爛的地毯上,接著說:“有一天早晨,我決定卷點錢,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另起爐竈。我帶了一只公文包來到銀行,裝了四萬元現鈔,以爲沒有人看見,預定中午離開,再也不回來。”
他的喉結在不停地上下動,“可是我被人看見了。另一位出納就在旁邊,一直看著我拿走錢,然後在外面抓住我。我們掙紮著搶奪那只公文包,他贏了,我勉強掙才跑掉。”
葛裏高和痛苦地結束了他的話,“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逃亡。”
我說:“除非你自首,否則你的余生都得在逃亡中度過。”
他從上下來,走到房間角落,將臉浸在一個有缺口的臉盆裏,說道:“我不能面對牢房,我不能!”
“可能不會到那一步。”
“我不抱任何希望,肯定會判刑的。”突然,他瘦削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怪異的表情,他突兀地說:“我不相信任何人,連你也不相信。”
我迎著他的目光說:“你意思是說,警方可能懸賞捉拿你,而我正缺錢,正好用得著這千兒八百的。”
“正是此意。有了錢,你就可以離開這地方。”
我大笑起來,說:“你說你五十二歲,葛裏高利先生,而我已經五十九歲了,只受過小學教育,沒有什麼特別才幹。即使有千兒八百的,我還會住在這種地方。”
他沈思著,看著我說:“你的話有道理。”
我點點頭,然後,我從服口袋裏取出一盒火柴,從
上拿起照片,點著了它,讓灰燼全落在化妝櫃上的煙灰缸中。
我離開了他的房間。
很顯明,最初葛裏高利曾決定相信我,但隨後的思考使他沒有把握,因爲他只過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便匆匆離開了。
下午四時我去值班時,發現他中午之前就離開了。
大約七點半的時候,那位年長的警察獨自一人來了。我能感覺到,他有了新的線索。
我微笑著問他:“你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是的。”他坦言道:“這個任務雖然不是主要的,但是我仍然拿著照片到打聽。”他打量著我,“二十分鍾前,我給一位出租車司機看這照片,他立刻認出來,發誓說,三天前他曾經送這個人到這家旅店來。”
我說:“他弄錯了。”
“可能。”老警察說,“不過,我想查查名字。”他取過登記簿,“當某人准備逃亡的時候,總是選擇諧音給自己起個化名,雖然他們知道這樣不好。葛裏高利是個普通的姓。”
他審看著登記簿,然後擡起頭,盯住我的眼睛,問:“這個卡洛在嗎?”
我微笑著回答:“他今早結賬走了。”
“你肯定嗎?”
我翻出登記卡,把三零八室的卡片遞給他說:“有值班人員的記錄。”
他粗略地瞄了一眼,說:“我仍要檢查你們的每一個房間。”他聲音中流露著激動,“我懷疑這個卡洛和我找的葛裏高利是同一個人。福裏森先生,我認爲你昨天撤了謊,現在仍然在撒謊,我認爲是你警告了他,使他離開的。”
我聳聳肩膀反問道:“我爲什麼要撒謊?”
警察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人們爲各種理由撒謊,不管你撒謊爲什麼,反正遲早會逮住葛裏高利。”說完,他轉身慢慢走出大門。
我看著他走出去,用力咽了一口口。當我問他撒謊的動機時,他的回答雖然帶有職業
,但是他敏銳的眼光在補充:“也許發現原因很有趣。”
我知道,這位老警察會重查警方記錄、通緝單,甚至報紙資料。
慢慢地,他會找到記錄,記錄會告訴他,在距離此地千裏遠的地方,一位五十八歲的、名叫費瑟的俱樂部管理員,他在偷酒的時候,被一位俱樂部會員抓住,在掙紮中,他把那人推倒撞在一個櫃子上,頭骨破裂,當場死亡。
然後他逃之夭夭。
我對逃亡厭倦得要死,對終日的緊張、鑽心的恐懼感到厭惡。那就是爲什麼我要勸戒受同樣折磨的葛裏高利自首,雖然我自己也缺乏勇氣。
十分鍾之內我收拾好行車。八個月前,當我來到這個汙穢的避難所做櫃臺工作時,我的行李不過是身上的服。
汽車站在五條街外,我得加緊腳步。
……《希區柯克》驚弓之鳥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口袋中的交易”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