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建軍開一輛黑奧迪,既不失身份又不過分張揚,“恰到好
”是他做人辦事的一個原則。他挑了一家僻靜雅致的飯館,拉開車門請周家娴下車走在頭裏,謝建軍則跟在後面。周家娴特意站下等著,謝建軍卻說,我喜歡跟在你身後。周家娴不解地問爲什麼,謝建軍不動聲
地說,我喜歡跟在後面看你的兩條長
。一句話終于打開周家娴記憶的閘門,眼前的這番對話早在三十年前就巳發生,她頓時怔在了那裏。片刻的慌亂過後,周家娴不自然地笑笑說,謝總真幽默,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謝建軍這時也笑著說,情緒調動起來了,等下才好一醉方休。說完走到前面帶路。
謝建軍一口氣點了一桌菜,周家娴連說破費了。謝建軍盯住周家娴說,今晚我特別高興,千萬不要談錢。周家娴急忙擺手說,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母身
不好,必須早些回家照顧。謝建軍擡腕看表說,十一點送你回家,家住哪裏?周家家說住“天龍”大廈。謝建軍高興地一擊掌道,原來是鄰居!周家家說自家住裙樓,與主樓有天壤之別,就像此刻兩人的裝扮。謝建軍雙眉一揚問什麼裝扮,說著目光朝周家娴身上看去。
周家娴穿件式樣過時已辨不出調來的的確良襯
。謝建軍說,請不要任意擴大我們之間的距離,你在我心中永遠是一尊……女神……,周家娴聽了這話身子一陣僵硬。她盡量挺直腰,吃力地問,爲什麼要如此恭維?五年前我就下了崗,工廠垮臺了。五年前我也離了婚,家庭破碎了。我—無所有,對任何人既不構成障礙也不帶來福音。周家娴說著目光直視過去,無畏的坦陳中包含著輕蔑。她了解那種暴富後急于顯露的心理。
謝建軍熟悉這目光,看似柔弱卻能透視心底。近年來,他見慣了各類媚俗的眼神,愈發感覺到珍藏于記憶中的這道光亮的可貴。謝建軍興奮地迎接著熟悉的目光,沖動地喃喃道,你誤會了,你是我的初戀!很可借,周家娴未能聽清楚謝建軍的後一句心靈表白。她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激烈,于是道歉說對不起。謝建軍此時已無有重複表白的勇氣,有點尴尬地笑道,沒什麼,多年不見,彼此少了溝通,先聽聽我的自述吧。接下來,謝建軍侃侃而談,他的確需要傾訴的時候,尤其面對一個鍾情已久的女人。
周家娴默默地看著桌子對面的男人,這次遭遇太突然,使她那顆本以爲粗糙了的心顯露出細膩的一面。她已經很久不去注意自己和注意男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曾經贏得過她的好感,那還是在她的少女時代。那個時代的男女之情拘謹朦胧,限定于純潔的友情。記得謝建軍參軍要走的頭天夜裏去過她家,一身新軍裝令周家娴激動不已羨慕不已同時傷心不已,因爲她馬上要下鄉隊,從此天涯陌路難再相逢。謝建軍離開周家時,頭一回握住了周家娴的手說,我會寫信給你,你一定要回信。周家娴飛快地抽回自己的手說,別碰我……說完低下頭羞怯地笑了。本來說定第二天不去車站送行,可第二天一早周家娴還是悄悄去了。人頭攢動的月臺上,周家娴找見站在悶罐車門口東張西望的謝建軍。她知道他在找誰。但是,她沒有勇氣出現在他面前,她弄不明白這種感情屬不屬于愛情,因爲昨夜母
曾警告過她,他們之間不可能産生愛情。因爲他的父
是高級幹部,而她的父
是“五類分子”。望著慢慢啓動開走的列車,周家娴流下一串串淚
。從此,他們之間中斷了任何聯系。失去聯系的另一個原因是,隨著“文革”運動的深入,周家搬出舊錢莊的洋房,住進楚善裏。
周家娴靜靜聽完謝建軍參軍、轉業、下海的人生三部曲,歎道,真是一條康莊大道,該有的都有了,余下的時間可以寫寫回憶錄。謝建軍卻說,不全是這樣,還有一樣最寶貴的東西沒有得至到。周家娴調侃道,難道想長生不老,像曆代帝王那樣。謝建軍不理會這調侃,清晰地說,我還沒有得你的感情!周家娴聽了一驚,手裏的湯匙一抖,白
湯汁灑了出來。
桌面上的沈默過後,周家娴困難地說,謝總,請不要開這種玩笑,你有閑情,我卻被生計壓得喘不過氣來……謝建軍打斷她的話說,我不會兜圈子,可能有些之過急,我的意思是你應該重新開始,首先擺
困境,找一份好點的工作,然後……周家娴堅決地截住話頭說,沒有然後,也不可能有……謝建軍接著打斷她的話說,聽我解釋,當年我給你寫了那麼多信,全部退了回來,說查無此人。你從空氣中消逝了,我到哪裏去找,難道你要我跳海殉情?謝建軍當的是
兵,大海曾經是周家娴一度向往的地方。
周家娴無話可說,雙眸起來。
《真愛是誰》04、似水流年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05、擇婿難題”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