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次因爲接受香港大學的名譽學位,作第一次的南遊,在香港住了五天,在廣州住了兩天半,在廣西住了十四天。這些地方都是我多年想去而始終沒有去成的,這回得有暢遊的機會,使我很快慰。可惜南方的朋友待我太好了,叫我天天用嘴吃喝,天天用嘴說話,嘴太忙,所以用眼睛耳朵的機會太少了。前後二十多天之中,我竟沒有工夫記日記。後來在《大公報》和《聞周報》上讀了胡政之先生的兩種兩粵遊記,我很感覺慚愧。他遊兩粵,恰在我之後,走的路也恰和我走的大致一樣;但他是一個有訓練的名記者,勤于記載每天的觀察,所以他的遊記很可供讀者的參考。我因爲當時沒有日記,回家後又兩次患流行
感冒,前後在
上睡了十天,事隔日久,追憶起來更模糊了。但因爲許多朋友的催逼,所以我決定寫出一些追憶的印象和事實,做我第一次南遊的報告。
一、香港
我在元旦上午坐哈裏生總統船南下,一月四日早晨到香港,住在香港大學副校長韓耐兒(sirwilliaxnhomel)的家裏。我在香港的日程,先已托香港大學文學院長佛斯先生(dr.l.forster)代爲排定。西洋人是能
諒人的,所以每天上午都留給我自由支配,一切宴會講演都從下午一點開始。所以我在港五天,比較很從容,玩了不少地方。
船到香港時,天還未明,我在船面上眺望,看那輕霧中的滿山燈光,真像一天繁星。韓校長的家在半山,港大也在半山,在山上望見海灣,望見遠近的島嶼,氣象比青島、大連更壯麗。香港的山雖不算很高,但見面都靠海,山和海的接近,是這裏風景的特
。有一天佛斯
先生夫婦邀我去遊覽香港市的背面的山
,遍覽淺
灣,深
灣,香港仔,赤柱各地。陽曆的一月正是香港最好的天氣。滿山都是綠葉,到
可以看見很濃豔的鮮花;我們久居北方的人,到這裏真有“趕上春了”的快樂。我們在山路上觀看海是,到聖土梯反學校小坐喝茶,看海上的斜陽,風景特別清麗。 晚上到佛斯
先生家去吃飯,坐電車上山,走上山頂(thepeak),天已黑了,山頂上有輕霧,遠望下去,看那全市的燈火,氣象比紐約和舊金山的夜
還更壯麗。有個朋友走遍世界的,曾說,香港的夜景,只有南美洲巴西首都麗阿德耶內羅和澳洲的西德內(sidsey)兩
可以相比。過了一天,有朋友邀我去遊九龍,因時間太晚,走的不遠,但大埔和
塘一帶的風景的美麗已夠使我們驚異了。
有一天,我在扶輪社午餐後演說,提到香港的風景之美,我說:香港應該産生詩人和畫家,用他們的藝術來贊頌這裏的海光山。有些人聽了頗感覺詫異。他們看慣了,住膩了,終日只把這地方看作一個吃飯做買賣的商場,所以不能欣賞那山
的美景了。但二十天之後,我從廣西回到香港時,有人對我說,香港商會現在決定要編印一部小冊子,描寫香港的風景,他們准備印兩萬本,來宣傳香港的山
之美!
香港大學最有成績的是醫科與工科,這是外間人士所知道的。這裏的文科比較最弱,文科的教育可以說是完全和中大陸的學術思想不發生關系。這是因爲此地英
人士向來對于中
文史太隔膜了,此地的中
人士又太不注意港大文科的中文教學,所以中
文字的教授全在幾個舊式科第文人的手裏,大陸上的中文教學早已經過了很大的變動,而港大還完全在那變動大
流之外。近年副校長韓君與文學院長佛君都很注意這個問題,他們兩人去年都曾到北方訪問考查;去年夏天港大曾請廣東學者陳受頤先生和客肇祖先生到這裏來研究港大的中文教學問題,請他們自由批評並指示改革的途徑。這種虛心的態度是很可以佩服的。我在香港時,很感覺港大當局確有改革文科中
文字教學的誠意,本地紳士如周壽臣、羅旭和請先生也都熱心贊助這件改革事業。但他們希望一個能主持這種改革計劃的人,這個人必須兼有四種資格:蔔)須是一位高明的
學家,(二)須能通曉英文,能在大學會議席上爲本系辯護,(三)須是一位有管理才幹的人,(四)最好須是一位廣東籍的學者。因爲這樣的人才一時不易得,所以這件改革事業至今還不曾進行。
香港大學創始于愛裏鹦爵士(sircharleseliot) ,此君是一位博學的學者,精通梵文和巴利(pah)文,著有《印度教與佛教》三矩冊;晚年曾任駐日本大使,退休後即寄居奈良,專研究日本的佛教,想著一部專書。書稿本成,他因重病回,死在印度洋的船上。一九二七年五月,我從美
回來,過日本奈良,曾在奈良旅館裏見著他。那一天同餐的,有法
的勒衛先生(sybotevi),瑞士(現改法
籍)的戴彌微先生(demieville),日本的高桶順次郎先生和法隆寺的佐伯方丈,五
的研究佛教的學人聚在一堂,可稱盛會。于今不過八年,那幾個人都雲散了,而當日餐會的主人已葬在海底了!
愛裏鹦校長是最初推薦鋼和泰先生給北京大學的人。鋼先生從此留在北京,研究佛教,教授梵文和藏文,至今十五六年了。香港大學對中學術上的貢獻,大概要算這件事爲最大。可惜愛裏鹦以後,這樣的學術上的交通就不曾繼續了。
香港的教育問題,不僅是港大的中文教學問題。我在香港曾和巢坤霖先生、羅仁伯先生細談,才知道中小學的中文教學問題更是一個急待救濟的問題。香港的人口,當然絕大數是中人。他們的兒童入學,
感覺困難,最大的困難是那絕大多數的華文學校和那少數的英文中學不能相銜接,華文學校是依中
新學製的六六製辦的,小學六年,中學也六年。英文中學卻有八年。依年齡的分配,在理論上,一個兒童讀了四年小學,應該可以接上英文中學的最低級(第八級)。事實上卻不然,華人子弟往往要等到初中二三年(即第八九年)方才能考英文中學。其間除了英文之外,其錢的他種學科都是學過了還須重習的。這樣的不相銜接,往往使兒童枉費去三年至五年的光
。所以這是一個最嚴重的問題。香港與九龍的華文學校約有八百所,其中六百校是完全私立的,二百校是稍有政府津貼的。英文中學校之中,私立的約有一百校,其余最好的三十校又分三種:一種是它立的,一種是政府補助的,一種是英
教會辦的。因爲全港受英
統治與商業的支配,教學生的升學當然大家傾向那三十所設備最好的英文中學。無力升學的學生,也因爲工商業都需要英文與英語,也都有輕視其他學科的傾向,還有一些人家,因爲香港生活程度太……
說儒第12節 南遊雜憶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