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哲學問題第五章 認知的知識和描述的知識上一小節]不認識俾士麥的人在做出關于俾士麥的判斷的時候,我們心中所具有的描述大概不外乎許多模糊的曆史知識,——就大多數情形而論,遠比鑒別俾士麥所必需的要多得多。但是,爲了舉例說明,且讓我們假定我們想象他是“德意志帝第一任首相”。這裏,除了“德意志”一詞外,都是抽象的。而“德意志”一詞又對于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意義。它使某些人回憶到在德
的旅行,使另一些人想起地圖上的德
形勢等等。但是,如果我們想要獲得一種我們知道是適用的描述,那麼我們就不能不在相當程度上引證我們所認識的某種殊相。這種引證或者牽連到任何有關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和確切的日期相對立的),或者這裏和那裏,或者別人對我們的敘述。這樣,似乎就是:如果我們對于被描述的事物所具有的知識並不僅僅是邏輯地從描述推導出來的,那麼一種已知可以適用于某一殊相的描述,就必然會以不同的方式涉及我們所認識的那個殊相。
例如,“最長壽的人”是一個只涉及共相的描述,它必然適用于某個人,但是關于這個人我們卻不能作出判斷,因爲有關他的判斷所涉及的知識已經超乎這個描述的範圍了。然而如果我們說,“德意志帝第一任首相是一個狡詐的外交家”,那麼我們只能憑我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通常是聽來或讀來的證據,——來保證我們判斷的真確
了。撇開我們傳達給別人的見聞不論,撇開有關實際的俾士麥的事實不論(這些對于我們的判斷都是重要的),其實我們所具有的思維只包括一個或一個以上有關的殊相,此外包括的就全是些概念了。
空間的名稱——倫敦、英格蘭、歐洲、地球、太陽系——被使用時,同樣也都涉及到從我們所認識的某個殊相或某些個殊相出發的一些描述。就形而上學方面來考慮,我猜想就連“宇宙”也要涉及與殊相的這樣一種聯系。邏輯便恰恰相反了;在邏輯中,我們不只研究那確實存在的,而且也研究任何可以存在的、或可能存在的、或將要存在的,但是並不涉及實際的殊相。
看來,當我們對某種只憑描述而認知的事物下論斷時,我們往往有意使我們的論斷不采取涉及描述的形式,而只論斷所描述的實際事物;那就是說,當我們說到任何有關俾士麥的事情時,只要我們能夠,我們總是願意作出唯有對俾士麥本人才能作出的那種判斷,也就是說,願意作出他本人成爲其一個組成部分的那種判斷來。但在這一點上,我們必定要遭到失敗的,因爲俾士麥其人並不是我們所認知的。雖然如此,我們卻知道有一個客乙叫做俾士麥,知道乙是個狡詐的外交家。這樣,我們便能夠描述我們所願意肯定的命題:“乙是一個狡詐的外交家”;這裏,乙就是叫做俾士麥的那個客
。如果我們現在把俾士麥描述爲“德意志帝
第一任首相”,那麼我們所願意肯定的命題就可以被描述爲:“論到德意志第一任首相這個實際的客
,本命題斷言:這個客
原是一個狡詐的外交家”。盡管我們所用的描述各有不同,但是使我們的思想能夠彼此相通的,就是我們都知道有一個關于實際俾士麥的真確命題,又知道不論我們怎樣改變這個描述(只要描述是正確的),所描述的命題仍舊是一樣的。這個被描述而又已知其爲真的命題,才是我們感興趣的。我們知道它是真的,但是我們卻不認識這個命題本身,對它也毫無所知。
可以看到,離殊相的認識可以有各種不同的層次。例如:對認識俾士麥的人的俾士麥、僅僅通過曆史知識而認識俾士麥的人的俾士麥、這個戴鐵面具的人、最長壽的人等等。這些是愈來愈遠而逐漸
離對殊相的認識的。就其對于另一個人來說,第一種是最接近于認知的知識;在第二種,仍然可以說我們知道“誰曾是俾士麥”;在第三種中,我們不知道戴鐵面具的人是誰,雖然我們能夠知道不是從他戴著鐵面具這件事實而邏輯地推論出來的關于他的許多命題;最後在第四種中,除了從人的定義邏輯地推論出來的以外,我們便一無所知了。在共相的領域裏也有一種類似的層次。許多共相就像許多殊相一樣,都是憑著描述才能爲我們知道。但是這裏,正像在殊相的事例中一樣,憑借描述而知道的知識最後可以轉化爲憑借認識而知道的知識。
對包含著描述的命題進行分析,其基本原則是:我們所能了解的每一個命題都必須完全由我們所認識的成分組成。
在目前這個階段,我們不想答複對這個基本原則可能提出的各種反對意見。目前,我們僅僅指出:總會有某種方式來反駁這些反對意見的。因爲不能設想我們作出一種判斷或者一種推測,而又不知道自己所判斷的或所推測的是什麼?我們要把話說得有意義而不是胡說八道,就必須把某種意義賦予我們所用的詞語;而我們對于所用的詞語所賦予的意義,必然是我們有所認識的某種事物。因此,例如我們對朱利烏斯對.恺撒下論斷時,顯而易見,恺撒本人並不在我們心靈之前,因爲我們並不認識他。但是在我們心靈裏卻有一些關于恺撒的描述:“三月十五日遭暗殺的人”,“羅馬帝的奠立者”,或者僅僅是“有人名叫朱利烏斯.恺撒”而已。(在最後這句描述中,朱利烏斯·恺撒乃是我們所認識的一種聲音或形狀。)因此,我們的論斷便不完全意味著它所似乎要意味的,而是意味著某些有關的描述,不是與恺撒本人有關的、而是某種完全由我們所認識的殊相和共相所組成的有關恺撒的描述。
描述的知識的根本重要是,它能夠使我們超越個人經驗的局限。我們只知道完全根據我們在認識中所經驗的詞語而組成的真理,盡管事實如此,我們還是可以憑著描述對于所從未經驗過的事物具有知識。鑒于我們的直接經驗範圍極爲狹隘,這個結果就非常之重要了;除非能了解這一點,否則我們大部分的知識便不免是神秘的、乃至于是可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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