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書庫>哲學/宗教>羅素>西方哲學史>第二十七章 伊壁鸠魯派

《西方哲學史》第二十七章 伊壁鸠魯派

羅素作品

  希臘化時期的兩大新學派,即斯多葛派與伊壁鸠魯派,是同時創立的。他們的創立人芝諾和伊壁鸠魯大約同時出生,並且先後在幾年之內都定居于雅典,分別作他們各自學派的領袖。因此先考慮那一派完全是興趣問題。我要先談伊壁鸠魯派,因爲他們的學說是被他們的創立人自始就完全確定了的;而斯多葛主義卻經曆了長期的發展,下迄死于公元180年的羅馬皇帝馬爾庫斯·奧勒留爲止。

  有關伊壁鸠魯生平的主要權威,是生活于公元後三世紀的第歐根尼·拉爾修。然而這裏有兩點困難,第一是第歐根尼·拉爾修本人很容易接受極少曆史價值的、或者全無曆史價值的傳說。第二是他的《傳記》中包含一部分斯多葛派對伊壁鸠魯所發動的誹謗xing的指責,我們常常弄不清楚究竟是他本人在肯定某些事情呢,還是只不過在轉敘別人的誹謗。斯多葛派所捏造的誹謗是與他們有關的事實,這一點是當他們崇高的道德爲人贊美時,我們所應該記得的;但這些卻不是有關伊壁鸠魯的事實。例如,有一個傳說是,伊壁鸠魯的母qin是個行騙的女祭司,關于這件事第歐根尼說:

  “他們(顯然是指斯多葛派)說他常常跟著他母qin挨家挨戶地去串門,口裏念著禳災的禱文,並且還幫他的父qin教蒙學來混一口飯吃”。

  關于這一點貝萊解釋說:①“他隨著他母qin作爲一個助手走遍四方,口中背誦她的禱文;假如這個故事有任何真實xing的話,那麼在很年青的時候,他可能早就被後來在他的學說中成爲顯著特征的那種對于迷信的仇視所激發起來了”。這種理論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鑒于古代末期捏造一種誹謗時的毫不猶疑,所以我並不認爲這個故事有任何根據而可以被接受。①反對這種說法的有一件事實,即他對他的母qin懷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情。②然而伊壁鸠魯一生的主要事實似乎是可以確定的。他的父qin是薩摩地方一個貧窮的雅典殖民者;伊壁鸠魯生于公元前342或341年,但究竟是生于薩摩還是生于亞底加,我們就不知道了。無論如何,他的幼年時代是在薩摩度過的。他自述他從十四歲開始研究哲學。在十八歲的時候,即約當亞曆山大逝世的時候,他來到了雅典,顯然是爲著確定他的公民權而來的。但是當他在雅典的時候,雅典的殖民者被趕出了薩摩(公元前322年)。伊壁鸠魯全家逃到小亞細亞,他也到了那裏和家人團聚。就在這時候或者也許稍早,他在陶斯曾向一個叫做腦昔芬尼的人學過哲學,此人顯然是德谟克裏特的弟子。雖然伊壁鸠魯的成熟的哲學所得之于德谟克裏特的,要比得之于任何其他哲學家的爲多;然而他對于腦昔芬尼卻除了輕蔑之外並沒有說過任何別的話,他把腦昔芬尼叫做“軟ti動物”。

  公元前311年伊壁鸠魯創立了他的學校,最初是在米特林,後來是在蘭普薩古,自公元前307年而後就在雅典;他以公元前270年或271年死于雅典。

  經過了多難的青年時代之後,他在雅典的生活是平靜的,僅僅受到健康不佳的打攪。他有一所房子和一座花園(花園”顯然和房子不在一片);他就在這個花園裏講學。他的三個兄弟和另外一些人從一開始就是他的學校的成員,但是在雅典他的團ti的人數增加起來了,不僅是學哲學的弟子增加了,而且還有朋友們和他們的孩子們以及奴隸們和妓女們(hetaerae)。這些妓女們成了他的敵人誹謗的借口,但顯然是完全不公正的。他對于純粹人情的友誼具有一種非凡的能力,他給他的團ti成員的小孩子們寫過輕松愉快的信。他並沒有實踐古代哲學家們在表現感情時人們可以預料得到的那種嚴肅與深沈;他寫的信是異常之自然而又坦率的。

  團ti生活是非常簡樸的,一部分是由于他們的原則,而(無疑地)一部分也由于沒有錢。他們的飲食主要是面包和shui,伊壁鸠魯覺得這就很可滿意了。他說“當我靠面包和shui而過”活的時候,我的全身就洋溢著快樂;而且我輕視奢侈的快樂,“不是因爲它們本身的緣故,而是因爲有種種的不便會隨之而”來。團ti在錢財上至少有一部分是靠自願捐助的。他寫信給一個人說:“請你給我送一些幹酪來吧,以便我在高興的時候可以宴客”。又寫給另一個朋友說:“請你代表你自己和你的孩子們送給我們一些爲我們神聖的團ti所必需的糧食吧”。又說:“我需要的唯一捐助就是這些,——要命令弟子們給我送來,縱使他們是在天涯海角也要送來。我希望從你們每個人那裏每年收到二百二十個德拉克瑪,①不要再多”。

  伊壁鸠魯終生都受著疾病的折磨,但他學會了以極大的勇氣去承當它。最早提出了一個人被鞭撻的時候也可以幸福的,就是伊壁鸠魯而不是斯多葛派。他寫過兩封信,一封是在他死前的幾天,另一封是在他死的那天;這兩封信說明了他是有權主張這種見解的。第一封信說:“寫這封信的七天之前我就完全不能動彈了,我忍受著人們臨到末日的那種痛苦。如果我要出了什麼事,務必請你照管美特羅多羅的孩子們四五年,但用于他們的錢不可比你現在用于我的錢更多”。第二封信說:“在我一生中真正幸福的這個日子,在我即將死去的時刻,我給你寫這封信。我的膀胱病和胃病一直繼續著,它們所常有的嚴重xing絲毫也沒有減輕;但是盡管有著這一切,我心裏卻在追憶著我和你談話的快樂。請你費心照顧美特羅多羅的孩子們吧,正象我可以期待于你從小就對我以及對哲學所具有的忠誠那樣”。美特羅多羅是他最早的弟子之一,這時已經死了;伊壁鸠魯在遺囑裏爲他的孩子們作了安排。

  雖然伊壁鸠魯對大多數人都是溫文和藹的,但是他對于哲學家們的態度卻表現了他xing格的另一面,尤其是對于人們所認爲他曾受過影響的那些哲學家。他說“我想這些喋喋不休的人一定相信我是軟ti動物(腦昔芬尼)的門徒,並且曾和一些嗜酒的青年們一片聽過他的講演。實際上那家夥是個壞人,他的習慣是永遠也不可能引到智慧的”。①他從來也不承認他所得之于德谟克裏特的那些東西;至于留基波,則他肯定說從來就沒有過這麼一位哲學家,——意思當然並不是說沒有這麼一個人,而是說這個人並不是哲學家。第歐根尼·拉爾修開列過一張罵人綽號的名單,這些綽號都被認爲是他給他最出se的前輩們所取的。除了對于別的哲學家們的這種氣量狹隘之外,他還有一個嚴重的錯誤,就是他那專斷的教條主義。他的弟子必須學習包括他全部學說在內的一套信條,這些信條是不許懷疑的。終于便沒有一個弟子曾補充過或者修正過任何的東西。兩百年之後,當盧……

西方哲學史第二十七章 伊壁鸠魯派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

▷ 閱讀第二十七章 伊壁鸠魯派第2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