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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第十九章 盧梭

羅素作品

  讓·雅克·盧梭(jean jacques rousseau,1712—78)雖然是個十八世紀法語意義上的philosophe(哲人),卻不是現在所說的“哲學家”那種人。然而,他對哲學也如同對文學、趣味、風尚和政治一樣起了有力的影響。把他作爲思想家來看不管我們對他的功過有什麼評價,我們總得承認他作爲一個社會力量有極重要的地位。這種重要地位主要來自他的打動感情及打動當時所謂的“善感xing”的力量。他是lang漫主義運動之父,是從人的情感來推斷人類範圍以外的事實這派思想ti系的創始者,還是那種與傳統君主專製相反的僞民主獨裁的政治哲學的發明人。從盧梭時代以來,自認爲是改革家的人向來分成兩派,即追隨他的人和追隨洛克的人。有時候兩派是合作的,許多人便看不出其中有任何不相容的地方。但是逐漸他們的不相容日益明顯起來了。在現時,希特勒是盧梭的一個結果;羅斯福和丘吉爾是洛克的結果。

  盧梭的傳記他自己在他的《忏悔錄》裏敘述得十分詳細,但是一點也不死心塌地尊重事實。他樂于自表爲大罪人,往往在這方面渲染誇大了;不過,倒也有豐富的外在證據說明他欠缺一切平常道德。這件事並不使他苦惱,因爲他認爲他永遠有著一副溫情心腸,然而溫情心腸卻從來沒阻礙他對最好的朋友有卑鄙行動。下面我僅就爲了理解他的思想和影響而必須知道的事情講一講他的生平。

  盧梭生于日內瓦,受的是正統加爾文派信徒的教育。他的父qin因爲窮困,兼幹鍾表匠和舞蹈教師兩種職業;他在嬰兒時代就死了母qin,由一個姑母把他撫養長大。他十二歲時辍了學,在各種行業裏當學徒,但是行行他都憎恨,于是在十六歲的時候從日內瓦逃到了薩瓦。因爲沒有生活手段,他去到一個天主教神父那裏,揚言想要改宗。正式改宗式是在都靈的一個公教要理受講所中舉行的,過程曆時九天。他把他的動機說成是完全爲了報酬:“我不能假裝不知道我就要做的神聖行爲其實是盜賊行爲。”不過這話是他又改奉新教以後寫的;有理由認爲若幹年間他是一個信心真誠的天主教徒。

  1742年他公開宣稱過他在1730年所住的房子曾經仗某主教的祈禱而奇迹似地逃過了一場火災。

  他腰揣著二十法郎被趕出了都靈的公教要理受講所之後,當上一個叫德·維齊麗夫人的貴婦的男仆,可是那夫人三個月後就死了。她死的時候,人家發現盧梭保有一個原來屬于她的飾紐,這其實是他偷來的。他一口咬定是某個他喜歡的女仆送給他的;旁人聽信他的話,女仆受了chu罰。他的自解很妙:“從來也沒有比在這個殘酷時刻邪惡更遠離我了;

  當我控告那可憐的姑娘時,說來矛盾,卻是實情:我對她的愛情是我所幹的事的原因。她浮現在我的心頭,于是我把罪過推給了第一個出現的對象。”這是照盧梭的道德觀講,怎樣以“善感xing”代替一切平常道德的好實例。

  在這次事件之後,他得到了德·瓦朗夫人的接濟;她和他一樣是由新教改宗的,是一個爲了在宗教上的功勞而從薩瓦王領受年金的妩媚貴婦。有九個或十個年頭,他在她家裏度過大部分時光;甚至她作了他的姘婦後,他也叫她“maman”(mama)。有一段時間他和她的雜役共享著她;大家生活得和睦之至,雜役一死,盧梭感覺悲傷,卻轉念安慰自己:“算了,反正我總會撈到他的yi裳。”

  他早年曾是個流lang漢,徒步周遊,盡可能地謀一個朝不保夕的生計,如此度過了許多時期。在這種cha曲當中,有一回,他的一個共同lang遊的朋友的癫痫病在裏昂大街上發作了;

  正當發作時,盧梭趁著人群聚起來,抛下了他的朋友。另一回,有個人自稱是前往聖墓途中的希臘正教修道院院長,他當了那人的秘書;又有一回,他混充詹姆士二世的dang徒,自稱是名叫達丁的蘇格蘭人,跟一個有錢的貴婦人鬧了一次桃se事件。

  不過,在1743年,他其一個顯赫貴婦的幫助,當上法guo駐威尼斯大使的秘書,那是個叫孟泰居的酒棍,他給盧梭委派了工作,卻忽略了付給他薪金。盧梭把工作幹得很好,那場勢在難免的紛爭並不是他的過錯。他去巴黎爭取得到公斷;

  人人承認他理直,但是長其沒作任何chu置。盡管最後他領到了他應得的欠薪,這次遷延的苦惱跟盧梭轉向憎惡法guo的現存政ti也有關系。

  他和黛蕾絲·勒·瓦se同居大約就在這時候(1745),黛蕾絲是他在巴黎的旅館中的傭人。他此後終生和她一起生活(不排斥其它豔事);他跟她有了五個孩子,他全部送進育嬰堂。向來誰也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引動他接近她。她又醜又無知;她讀寫全不通(他教她寫字,卻不教她閱讀);她不曉得十二個月份的名稱,不會合計錢數。她的母qin貪得無厭;兩人一同把盧梭及他的全ti朋友們當收入之源來利用。盧梭聲言(不管是真情還是假話)他對黛蕾絲從來沒有半點愛情;她晚年貪酒,曾追逐過少年養馬夫。大概他喜歡的是這種優越感:感覺在財力上和智力上都毫無疑問比她優越,而且她是徹底倚賴著他的。他與大人物爲伍總不自在,從心底歡喜貧賤愚直的人;在這點上,他的民主感情完全是真誠的。盡管他至終沒和她結婚,他把她幾乎當其子般看待,所有贊助盧梭的名其貴婦都不得不容忍她。

  他在寫作方面的首次成功,在人生路上到來得其遲。狄戎學院懸賞征求關于藝術與科學是否給予了人類恩澤這一問題的最佳作。盧梭持否定主張,獲得獎金(1750)。他主張科學、文學和藝術是道德的最惡的敵人,而且由于讓人産生種種慾望,還是奴役的根源;因爲像美洲蠻人那種素常躶ti的人,鎖鏈如何加得上身?可以想見,他贊成斯巴達,反對雅典。他其歲時讀過普魯塔克的《名人傳》,受了很大感染;他特別仰慕萊庫格斯的生其。盧梭和斯巴達人一樣,把戰爭中的勝利看成是價值的標准;可是他仍舊贊美“高貴的蠻人”,雖然老于世故的歐洲人在戰爭中是打得敗他們的。他認爲,科學與美德勢不兩立,而且一切科學的起源都卑鄙。天文學出于占星術迷信;雄辯術出于野心;幾何學出于貪婪;物理學出于無聊的好奇;連倫理學也發源于人類的自尊。教育和印刷術可悲可歎;文明人以別于未化蠻人的一切一切全是禍患。

  盧梭既然其這其論文獲得了獎金,驟而成名,便照論文中的chu世法生活起來。他采取了其素生活,把表賣掉,說他不再需要知道時刻了。

  這頭一篇論文裏的思想,在第二其論文《論人間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disc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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