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西方哲學史第三十章 約翰·杜威上一小節]義,而且它也並不總適用。假設你在雷雨中走路,心裏念叨“我料想我根本不會遭雷殛”。緊接著你被雷殛了,可是你不感到驚訝,因爲你一命嗚呼了。假使有朝一日果然如詹姆士·靳斯爵士似乎預料的那樣,太陽炸裂了,我們全都要立即死亡,所以不會驚訝,但是如果我們沒料到這場巨禍,我們全都出了錯誤。這種實例說明真和假的客觀:真的(或假的)事物是有機
的一種狀態,但是一般說根據有機
外部發生的事件而是真的(或假的)。有時候要確定真和假能夠進行實驗檢驗,但有時候不能進行;如果不能進行,仍有旁的手段,而且這種手段還很重要。
我不再多闡述我對真和假的看法,現在要開始研討杜威的學說。
杜威並不講求那些將會是絕對“真的”判斷,也不把這種判斷的矛盾對立面斥之爲絕對“假的”。依他的意見,有一個叫“探究”的過程,這是有機同它的環境之間的相互調節的一種。從我的觀點來看,我假令願竭盡可能跟杜威意見一致,我應當從分析“意義”或“含義”入手。例如,假設你正在動物園裏,聽見擴音器中傳出一聲:“有一只獅子剛跑出來了”。在這個場合,你會像果真瞧見了獅子似地那樣行動——也就是說,你會盡量快快逃開。“有一只獅子跑出來了”這個句子·意·味·著某個事件,意思是說它促成的行爲同假使你看見該事件,該事件會促成的行爲一樣。概括地講:一個句子s若促成事件e本來會促成的行爲,它就“意味著”e。假如實際上從來沒有這樣的事件,那個句子就是假的。對未用言語表達的信念,講法完全相同。可以這樣說:信念爲有機
的一種狀態,促成某個事件呈現于感官時會促成的行爲;將會促成該行爲的那個事件是此信念的“含義”。這個說法過于簡單化,但是可以用來表示我現下主張的理論。到此爲止,我認爲杜威和我不會有很大分歧。但是關于他的進一步發展,我感覺自己跟他有極明確的不同意見。
杜威把·探·究當作邏輯的要素,不拿真理或知識當作邏輯的要素。他給探究所下的定義如下:“探究即有控製地或有指導地把不確定的事態變換成一個在區別成分及關系成分上十分確定的事態,以致把原事態的各要素轉化爲一個統一整”。他補充說:“探究涉及將客觀素材加以客觀的變換”。這個定義分明是不妥當的。例如,試看練兵中士跟一群新兵的交道,或泥瓦匠跟一堆磚的交道;這兩種交道恰恰滿足杜威給“探究”下的定義。由于他顯然不想把這兩種交道包括在“探究”之內,所以在他的“探究”概念中必定有某個要素他在自己的定義裏忘記了提。至于這種要素究竟是什麼,我在下文中即將去確定。不過我們先來看一看照這定義的原樣,要出現什麼結果。
顯然杜威所理解的“探究”爲企圖使世界更有機化的一般過程的一部分。“統一的整”應該是探究的結果。杜威所以愛好有機的東西,一部分是由于生物學,一部分是由于黑格爾的影響流連不散。如果不以一種無意識的黑格爾派形而上學爲基礎,我不明白爲什麼探究預料要産生“統一的整
”。假若有人給我一付順序混亂的撲克牌,請我探究探究牌的先後順序,假若我遵照杜威的指示,我先把牌整理好順序,然後說這就是探究結果所産生的順序。我在整理牌的時候倒是要“將客觀素材加以客觀的變換”,但是定義中考慮到這點。
假如最後人家告訴我說:“我們本來想要知道把牌交給您的時候牌的先後順序,不是您重新整理過後的先後順序”。我如果是杜威的門生,我就要回答:“您的想法根本太靜態了。我是個動態的人,我探究任何素材,先把它變動成容易探究的樣子”。認爲此種手續是可以容許的這個想法,只能從黑格爾對現象與實在的區分找到根據:現象可能是雜亂而支離破碎的,但實在則永遠是秩序井然而有機的。所以我整理牌的時候,我不過是顯示牌的真實永恒本
罷了。然而杜威的學說中這一部分從來沒有明講。有機
的形而上學是杜威的理論的基礎,可是我不知道他有幾分注意到了這件事實。
要想區分探究與其它種類的有機化活動,例如練兵中士和泥瓦匠的活動,杜威的定義需要加以補充,現在試看一看要補充什麼。在從前總會這樣講:探究的特征在于探究的目的,即弄清某個真理。但是在杜威說來,“真理”須借“探究”下定義,不是拿“真理”來定義“探究”;他引用了皮爾斯下的定義,並表示贊同,該定義說:“真理”即“命中注定爲一切進行研究的人終究要同意的意見”。這定義讓我們對研究者在作什麼事一無所知,因爲假若說他是在努力要弄清真理,就不能不犯循環論的毛病。
我以爲杜威博士的理論不妨敘述如下。有機與其環境之間的關系有時候是令有機
滿意的,有時候是令它不滿意的。在關系不滿意的情況下,局面可以通過相互調節得到改善。使得局面有了改善的種種變化若主要在有機
一方(這種變化決不·完·全在任何一方),該過程就叫“探究”。例如,在作戰當中你主要力求改變環境,即敵軍;但是在作戰之前的偵察時期,你主要力求使自己一方的兵力適應敵軍的部署。這個前一時期是“探究”時期。
依我想,這個理論的困難之點在于把一個信念跟普通可說是“證實”這信念的那件事實或那些事實之間的關系割斷了。我們繼續來看某將軍計劃作戰這個實例。他的偵察機報告給他敵軍的某些准備,結果他就作了一些對抗准備。假如事實上敵軍采取了他據以行動的報告中所說的措置,依常識就說該報告是“真的”,那麼,即便將軍後來打了敗仗,這報告仍不失爲真。這種見解被杜威博士否定了。他不把信念分成“真的”和“假的”,但是他仍然有兩類信念:若將軍打了勝仗,我們就說信念是“滿意的”,打了敗仗,叫“不滿意的”。直到戰鬥發生過後,他才能知道對他的偵察兵打來的報告該有什麼意見。
概括地講,可以說杜威博士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把信念分成爲兩類,一類是好的,另一類是壞的。不過他認爲,一個信念可能在此一時是好的,在彼一時是壞的;不完美的理論比以前的理論好,卻比後來的理論壞,就是這種情況。一個信念是好是壞,要看此信念使抱有它的那個有機所産生的活動具有令該有機
滿意或不滿意的後果而定。因而一個有關已往某事件的信念該劃爲“好的”或劃爲“壞的”,並不根據這事件是否真發生了,卻根據這信念未來的效果。這一來結果便妙了。假設有人對我說:“您今天早晨吃早點的時候喝咖啡了嗎?”我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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