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預言者、科學家和江湖術士的混合,在恩培多克勒的身上得到了異常完備的表現,雖說這在畢達哥拉斯的身上我們已經發現過了。恩培多克勒的鼎盛期約當公元前440年,因此他是巴門尼德的同時代人而年紀較輕,盡管他的學說在許多方面倒是更近于赫拉克利特的。他是西西裏南岸的阿克拉加斯的公民,是一個民主派的政治家,同時他又自命爲神。在大多數的希臘城市裏,尤其是在西西裏的城市裏,民主和僭主之間有著不斷的沖突;雙方無論哪一方的領袖一被擊敗,就會遭到殺戮或者流放。那些被流放的人很少有不肯去勾結希臘的敵人的——東方的波斯和西方的迦太基。恩培多克勒在某一時期也遭到了放逐,但是被放逐之後,他似乎甯願選擇一種聖賢的事業而不願意選擇一種流亡的
謀家的事業。很可能他在年青時代就多少是一個奧爾弗斯派;並且在流放以前他就把政治與科學結合在一片;而且可能僅僅是到了晚年作爲流放者的時候,他才成爲一個預言者的。關于恩培多克勒的傳說非常之多。人們認爲他曾經行過神迹或是類似的事情,有時候是用魔術,有時候是用他的科學知識。據說他能夠控製風;他曾使一個似乎已經死了三十日之久的女人複活;據說最後他是跳進愛特拿的火山口而死的,爲的要證明自己是神。用詩人的話來說:
偉大的恩培多克勒,那位熱情的靈魂,
跳進了愛特拿火山口,活活地烤焦了。
馬修·阿諾德用這個題材寫過一首詩,雖然那可以說是他的最壞的詩篇之一,但其中並不包括上面這兩行偶句。恩培多克勒象巴門尼德一樣,也是用詩來寫作的。受了他的影響的盧克萊修,對于作爲詩人的他曾給予極高的稱贊。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意見是分歧的。因爲他的著作保存下來的只是些片斷,所以他的詩才如何也就只好存疑了。我們必須分別理他的科學和他的宗教,因爲它們是彼此不相調諧的。我先談他的科學,再談他的哲學,最後再談他的宗教。
他對科學最重要的貢獻就是,他發現空氣是一種獨立的實。他證明這一點是由于觀察到一個瓶子或者任何類似的器皿倒著放進
裏的時候,
就不會進入瓶子裏面去。他說:“當一個女孩子玩弄發亮的銅製計時期,用她美麗的手壓住管頸的開口,把這個計時期浸入
的銀白
易變形的物質中時,
並不會進入這個器皿,因爲內部空氣的重量壓著底下的小孔,把銀
往回堵住了;一直要等到她把手拿開放出壓縮的氣流時,空氣才會逸出,同量的
才會流進去。”
這段話是他解釋呼吸作用時說的。
他至少也發現過一個離心力的例子:如果把一杯系在一根繩子的一端而旋轉,
就不會流出來。
他知道植物界裏也有別,而且他也有一種演化論與適者生存的理論(當然必須承認多少是幻想的)。最初“四方散布著無數種族的生物,具有各種各樣的形式,蔚爲奇觀”。有的有頭而無頸,有的有背而無肩,有的有眼而無額,又有孤零零的肢
在追求著結合。這些東西以各種機緣結合起來;有長著無數只手的蹒跚生物,有生著許多面孔和
部朝向各個方向觀看的生物,有牛身人面的生物,又有牛面人身的生物。有結合著男
與女
但不能生育的
陽人。但最後,只有幾種是保存下來了。
至于天文學方面:他知道月亮是由反射而發光的,他認爲太陽也是如此。他說光線進行也需要時間,但是時間非常之短促以致我們不能查覺到;他知道日蝕是由于月亮的位置居間所引起的,這件事實似乎是他從阿那克薩哥拉那裏學來的。
他是意大利醫學學派的創始者,這一片源于他的醫學學派曾影響了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據伯奈特(第234頁)說,它影響了科學思和哲學思
的整個傾向。
所有這些都表明了他那時代科學上的生氣蓬勃,這是希臘晚期所不能比擬的。
我現在就來談他的宇宙論。上面已經提到過,是他確立了土、氣、火與四種原素的(雖然他不曾使用“原素”這個名字)。其中每一種都是永恒的,但是它們可以以不同的比例混合起來,這樣,便産生了我們在世界上所發現的種種變化著的複雜物質。它們被愛結合起來,又被鬥爭分離開來。愛與鬥爭對于恩培多克勒來說,乃是與土、氣、火、
同屬一級的原始原質。有些時期愛占著上風,有些時期則鬥爭來得更強大。曾經有過一個黃金時代,那時愛是完全勝利的。在那個黃金時代,人們只崇拜塞蒲路斯的愛神。世界上的一切變化並不受任何的目的所支配,而是受“機遇”與“必然”的支配。有一種循環存在著:當各種元素被愛徹底地混合之後,鬥爭便逐漸又把它們分開;當鬥爭把它們分開之後,愛又逐漸地把它們結合在一片。因此每種合成的實
都是暫時的;只有元素以及愛和鬥爭才是永恒的。
這裏和赫拉克利特有著相似之點,但卻比較緩和,因爲造成變化的不僅僅是鬥爭而是鬥爭與愛兩者。柏拉圖在《智者篇》(242節)中以赫拉克利特和恩培多克勒兩人相提並論:有些伊奧尼亞的詩人們,挽近更有些西西裏的詩人們,他們所達到的結論是:把(一和多)兩個原則結合在一片就要更可靠一些,並且說存在就是一與多;有些嚴峻的詩人們說它們是由敵對與友情結合起來,在不斷地分合著的,而另外有一些較溫和的詩人們則並不堅持永恒的鬥爭與和平,而是承認它們之間有一種緩和與交替;有時在愛神的支配之下和平與一占著上風,而後又由于鬥爭原則的作用,多與戰爭又占了上風。
恩培多克勒認爲物質的世界是一個球;在黃金時代,鬥爭在外而愛在內;然後鬥爭便逐漸入內而愛便被逐于外,直到最壞的情形是鬥爭完全居于球內而愛完全于球外爲止。以後————雖然爲了什麼原因我們並不清楚————就開始一種相反的運動,直到黃金時代又恢複爲止,但黃金時代並不是永遠常在的。這時整個的循環就又重演。我們固然可以假設這兩個極端中可能有一個是穩定的,但是這卻不是恩培多克勒的見解。他雖然想要采用巴門尼德的論證以解釋運動,然而他在任何階段都不想要達到一個不變的宇宙。
恩培多克勒關于宗教的見解,大上是畢達哥拉斯式的。在一段極有可能是談到畢達哥拉斯的殘篇裏,他說“他們之中有一個人有了不起的知識,精于各式各樣的巧思,他獲得了智慧的最大的財富;只要他肯用心思考,他就很容易看出一切事物在十代、甚至二十代期間的各種情況”。我們已經提到過,在黃金時代人們只崇拜愛神,“而且神壇上也並不冒著純粹公牛犧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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