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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去》第二節

董懿娜作品

  上次你來配葯的時候說你兩個孩子身ti都不好,正好店裏進了一些新鮮的蜂蜜我想也許你用得著,做我們這種工作的常是要惦記著來配葯的人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這怎麼好,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唐文皓開始覺得自己不好意思起來。這是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然而他倒並沒有覺得太過驚奇。他覺得在心底和梅纾雲好象已經有些熟稔,想和她見面的願望在這段時間裏也常常湧上心頭,但卻沒有什麼機會。前些日子的一個午後,唐文皓正好有事路過那家葯房。他甚至站在葯房外看了梅纾雲一會兒,但又恐被察覺很快就走了。回來以後還有很多的自責,覺得自己太過荒唐。這些年來,他覺得自己的心幾乎是死了一般,只有孩子象兩個巨大的輪子迫使他不得不往著生活渺無盡頭的前方前進,而屬于自己的生活是徹底地失落了,起先的時候他也有過很多的愁苦、遺憾甚至悲憫,久了,發現這是無法逆轉的事情,心也就一點點涼了下去直至滅絕了所有的願望爲止。然而那一天他見到了梅纾雲,他有一種心頭爲之一震的感覺,梅的主動熱情更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他的心底總覺得一定會和梅再見一面的,只是何時何地是未曾想過,也許只有葯房了,可唐文皓沒有錢,爲了上次給女兒配葯已經是省了一筆錢,再說已是不需要那麼多的葯了。梅今天的來訪是他生活中的意外,卻也是心底裏的契合。

  梅纾雲看著唐文皓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想想也沒有什麼事就有起身告辭的意思。一杯熱茶才送到梅的前面,梅纾雲就站起來說要走了,唐文皓顯然是更失了分寸,忙著從擱在chuang邊的那件洗白了的中山裝的上yi口袋裏去掏錢。

  唐先生,你不用客氣了,就當我給孩子的,這點東西實在算不上什麼的!

  那怎麼好,我怎麼好意思?

  唐執意要將一張紙幣遞給梅纾雲,並且說改日要到葯房裏來當面致謝。那種樣子,謙恭得有些讓人覺得不自在,然而在唐文皓那邊卻全然沒有做作的意思。唐文皓一邊說著一邊送梅出門,梅纾雲趁著唐文皓轉身的那一瞬間,悄悄地將紙幣擱在桌邊。唐文皓就送著梅纾雲下了樓梯,路過底樓廚房的時候,梅感到了一種異樣的側目。這個時候已經要到了黃昏,底樓的廚房是公用的,家家都在忙著准備晚飯。梅婀娜的身影從油煙間穿過就象是留下了一個驚歎號一般。梅纾雲注意到了此時的唐文皓,耳根chu已微微泛紅,在巷口辭別後,梅一個人騎著車回家,今天她沒有象往常那般急急地趕,而是騎得很慢。初冬的夜風有時也是溫和的,至少今晚的風如此。

  梅纾雲和陳東平還是不緊不慢地過著細碎的日子。殷實的日子往往最會容易滋生一些虛浮、誇張且莫名其妙的念頭的。當生活中的瑣碎、煩惱都安頓好了之後,生活反而會顯出一些慵懶的氣息來。而一個心氣極高的女人是最受不得這種平庸的--其實她也許更受不了那些爲生活境遇苦苦奔波的愁苦,然而此刻她被一種優裕的平庸糾纏著的時候,心中生出的不滿是很甚的。至于其它,她是想也沒想過,生活也不需要她想這麼多。

  梅纾雲越來越從和陳東平的關系中ti味到一種涼意。她少女時代渴望的轟轟烈烈的愛情從一開始時就注定了徹底的失望,從未發生也無所謂毀滅。于是,彼此都變得苛刻起來。梅纾雲有的時候看陳東平,覺得他真是不象大戶人家出來的,yi著之不整讓人難以忍受。梅勸了陳東平好幾次,要盡量注意yi著打扮,至少要整潔文雅一點,可陳東平是隨便慣了的,自小就沒有人束縛他,他想怎麼穿都可以,又少了讀書人的彬彬有禮,所有無論是yi著還是行爲,在陳東平這裏都是不能用規矩兩個字來談的。梅是極注重妝扮的,所以她不太願意和陳東平一起出席一些場合,她覺得那種不自在是如此強烈地纏著自己。偶爾有一天的清晨,她還在chuang上,半睡半醒的樣子的時候,她看著陳東平又是胡亂地抓起一件外套,褲腳一高一低趿著雙球鞋出門的樣子,她的腦海裏瞬間閃出的是唐文皓那種yi著整齊到了拘謹的樣子:那件洗到了褪se的中山裝,和那件灰se的毛yi,雖然已經漏了線,還有袋口那支鋼筆。那一幕飛快地從腦海裏閃過的時候,梅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熱,這種感覺象是久違了,窗戶那種jiao嫩的晨光射進來,輕拂在她的臉上,她閉著眼睛享受著那種柔和,心中的那一刻是顯得恬靜如微醉一般。

  梅纾雲有點意識到自己如墜入漩渦一般。唐文皓的影子象是yin魂不散地繞在周圍,讓她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然而這種感覺也不讓她驚惶,至少覺得在心底裏好象也是熟稔的,她總覺得這個人好象與自己沒有太多的陌生。近來,梅在配葯的時候經常犯錯,不是少配了一味葯就是配重複了一味葯,常常是搞得手忙腳亂。這種事情發生在梅纾雲身上就顯得有些不合常理,梅是葯店裏出了名的快手,眼快、手快且很少出錯,同事們倒也有幾個來問,是不是近來身ti很不舒服,梅只能編了些理由搪塞過去。梅纾雲站在櫃臺裏面,常常會不自覺地停下來環顧四周,尤其是盯著唐文皓上次來時倚的一角看,她那種莫名的盼望一直在心中燃燒著,然而現實的情況是一直未如她的願。梅纾雲反複想起那張挂在牆上的遺像,那張有著柔和溫婉的笑意的臉,那是她的妻子,她死了,一定是這樣的!那麼,現在的他的近況到底是怎樣的呢?他妻子去世多少年了?他?梅覺得有一連串的問題在身後如langchao般一陣接一陣推著她往深chu想,有一種慾罷不能的感覺。和陳東平在一起的時候也時常如此,好在陳東平是那種極度不敏感的人,任著梅纾雲的思緒早已飄到十萬八千裏遠了,他也是絲毫察覺不出來的。當梅的心裏開始騰升起這種如沐春風的,靠假想時節製造出來的暖意時,她的言行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溫柔起來,這也是陳東平所歡喜的。他覺得近來的梅纾雲更符合他理想中的陳太太的形象,每天准時歸家,一個人坐在chuang邊看書或是織毛yi,陳東平隨意地聽聽廣播,跟著廣播哼些京劇,他們很少說話,但只要梅這樣安分地在身邊,陳東平感到從心底裏的滿足。

  梅纾雲和陳東平有個孩子叫陳亮,才是四五歲的小孩,由于一直是寄放在鄉下由當年陳東平的naima撫養,故而和父母qin的感情不是很深。當初,是陳東平的母qin提出來把孩子送到鄉下去寄養的,一來考慮到梅是當慣了大小jie的人,不太會照顧人,二來是想到那個naima帶孩子很有經驗,還有就是梅纾雲和陳東平都要上班,陳東平的母qin的身ti也不好。梅纾雲對這個孩子起先也是有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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