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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去》第三節

董懿娜作品

  梅的手握住他的,瞬間的溫柔也只作片刻的停留,一切回複了常態。唐傑和唐雯踏著樓梯回來了。梅纾雲也不知是怎樣昏乎乎地從唐家退了出來,但是她明顯地感到兩個孩子對自己的警惕、懷疑甚至排斥。唐文皓對唐傑說,是這位阿姨幫了大忙,唐傑的臉上好象一時也沒有太過欣喜感激的神情。唐雯的那種敵意更爲明顯,一個陌生的女子的來訪不僅使她疑惑而且使她不安,而且梅的風度、舉止給了她一種侵犯的感覺。唐雯自覺年輕可愛,只因現實的束縛使得她無法展示自己的美麗,那種本能的同xing的忌妒也在她看到梅的第一眼便就萌了出來。

  梅從唐家走了出來,人感到心裏象被挖出了一塊似的。這僅僅是兩個孩子那種詫異、驚懼甚至排外的神情給了她一些莫名的壓力,甚至有些隱隱的委屈。唐文皓送她出來時說:“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我也想把唐雯留在身邊,她的身ti很不好,讓她到外地去念書我實在不放心,這筆錢不是小數字,我--我一定盡快還你--”梅纾雲沒說什麼,她覺得什麼也不用說了,幫他了了一個宿願總是好的。

  唐傑離家赴西安去念書的時候,梅沒有去送,卻是買了些過冬穿的yi服給唐文皓,讓他給唐傑帶走。唐文皓已經習慣了在梅的面前不再一疊連聲地道謝,這是一種默契的開始,一種由疏到qin的過程。唐文皓覺得近來自己的song中常常塞著各種各樣的感情,這種狀態好象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孩子的遠行挑起了他的牽挂和難舍,對梅纾雲更是日日記起,心中一團亂麻難以消解。以前那種麻木的,只爲了謀生而存在的生活好象瞬間就被打碎了,那種湧塞在心中的東西就這樣停滯在那裏,讓他無法平靜,又暗自湧動著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期冀。家中少了一個人,空蕩蕩的二間屋子留下了孤單的一對父女,那種冷清的感覺就較往日甚多了。女兒長大了,可談的話好象反而少了,父女之間在感情上的靠近和在言行舉止上的疏離越來越不成比例。唐雯也覺不慣,往日哥哥在,總還是有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人,現在哥哥走了,寂寞感便有點無從排遣。對于這一次沒能去上大學,唐雯心中留下的遺憾是無法彌補的,但家裏的情況明擺著的,父qinti也不好,理應是有個孩子留在身邊照顧的。可唐雯心裏總是覺得不甘的,哥哥這次赴外地念大學一定和家中遇到的那個漂亮女人有關,父qin也說是她幫了大忙。可她,爲什麼只幫哥哥不幫我呢?爲什麼不能是哥哥留下來而偏偏是我呢?怕是這個漂亮女人的作用罷。唐雯對梅的最初印象是驚懼中摻雜著欣羨,疑惑中夾雜著排斥,現在在感激中也有了些許埋怨。于是父女兩人都憂心忡忡,心事重重。彼此默不作語地度過每一天。屋子的角落裏也有那種沈寂中顯得蒼涼悲戚的氣味。

  梅纾雲想的是怎樣能幫唐文皓和他的兩個孩子。她發現只有在面對唐文皓的兩個孩子時,她的母xing才會挖掘出來,那是不自覺的自然流露,而對自己的孩子陳亮卻好象從來沒有這樣盡心盡力過,也沒有那種多般思量的無微不至。梅原先覺得自己不正常,天下不該有母qin對自己的孩子沒有熱情。現在她有想明白,也許是和陳東平的感情太冷漠,故而她也沒有太多的感情對陳亮,這種冷漠已經鋒利到連最基本的母子之情也被磨損掉了。自己好象還是個正常的女人,對孩子還是有天xing中的一份關愛。究竟是什麼産生了這樣的動力,梅也是知道的。她的心底突然陡生出一些愧疚--就是對兒子陳亮的。于是,她跟婆婆提了,婆婆就囑咐了人把陳亮從鄉下送了上來,梅是醞釀了很多有溫情的情緒,甚至連一些細節也都想好了。兒子長得象極了陳東平,人也機靈可愛,可看到梅時就象是有天xing中的陌生與害怕,反倒和陳東平有些骨子裏的qin密無間。孩子眼裏的母qin實在是太過陌生,他在鄉下住慣了,看多了那些穿粗布yi服不著修飾的婦人,梅是精致的,平整的yi服是不可以隨意拉扯的。而梅見了他,每次都要埋怨鄉下的naima,說是把孩子弄得這麼土氣,總是要裏裏外外給孩子換上一套。陳亮覺得母qin是有距離的,在梅的面前,他要收斂起往日的任xing隨意,他要裝得非常乖巧的樣子,然後才能博得母qin的歡笑,梅才會把他抱過來,qin他逗他玩,才會開心。

  然而,連梅也覺得和兒子之間仿佛總象是隔了層什麼,她看到陳東平yi衫不整的樣子拖著兒子上街,去吃一些不幹不淨的零食,教孩子一些不入流的市井話,心中就會有怨氣,那種父子間的qin密也隱隱觸痛了她,自己費了那麼多的力生了一個兒子,倒是象爲別人添置了個寶貝。在陳家,梅永遠象是遊離在外的,無論是陳東平還是陳亮都與她密切相關卻都又離她很遠,至于她的歡喜和愁苦是沒有人來ti恤的,兒子太小,而陳東平永遠是不會知道女人的纖細情感,梅只是將生活都看得淡了起來。唐文皓的出現改變了這樣的情況,梅不知道究竟是爲了什麼將自己深藏的愛、ti貼、關心都一一挖掘了出來,她根本不求任何回報。只覺得生活是不公允的,給了唐文皓太多太多的艱苦,而那樣一個老式本份踏實的讀書人是不應該受那樣的罪的。梅想著要去幫他,包括幫他的孩子。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平靜得令人窒息的生活已經讓她厭煩,甚至已經有無法改變的絕望了,于是她的熱情就轉移到了唐文皓這個人和他一家的窘境上,那種惠助他人的過程讓她有一些成就感,而那些少女時代對異xing的幻想和一些夢的殘片在唐文皓的身上又可以隱隱地找到一些歸依,所以這一次梅是很投入地做,用心,用神地做,非但沒有覺得有任何的辛苦,反而是覺得讓自己開心了起來。

  梅纾雲去買了二斤毛線來。灰se的,全毛的那種。費心地去織一件毛yi。她想到上次看到唐文皓穿的那件破毛yi,估摸著唐文皓的身材籌算著尺寸,一針一線地織,將一些愁慮和難言的情懷一並織了進去。陳東平是漠然的,他只要梅按時回家,至于她在小房裏做些什麼他是不會問的。他也不會說些甜蜜的話哄梅開心,那種夫妻間的歡愉他倒也不常想,家庭生活的安靜才是他最要的,他只要梅每天按時陪他吃晚飯,每月准時問他拿些零花的錢,伺候好他日常生活中的替換yi服就可以了。那種他是這家主人的感覺一旦被滿足後,他就覺得一切都好了。

  等梅纾雲以最快的速度將那件毛yi織好了以後,她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怎樣將她送到唐文皓的手裏,那種起初的沒有任何思慮的興奮好象都在一針一線中織進去了。唐文皓的出現解決了這一問題。唐文皓上下班是必經梅的葯房的,于是有空就特地來葯房與梅見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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