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斯人已去第四節上一小節]裏,那是因爲唐文皓已經到葯房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快要關門的時候來,兩個人推著自行車一路而去,同事們難免是要在背後說幾句。然而因爲這事發生在梅的身上,大家也不覺得太出格,到葯房裏找梅的太多,有不少都是來請梅幫忙介紹醫生或是張羅別的什麼事的。梅也是熱情出了名,喜歡去管一些本來與已毫無關連的事,所以關于唐文,還未引起別人足夠的注意。梅想讓這一切就這樣在心底裏洶湧澎湃地湧起退落,想讓它能消聲匿迹地平息下去,然而一切卻無法抑製地從她的眼眶裏溢出來,心是痛的,痛到深,痛得無言。這個看來是唯一正確的選擇卻讓梅無從選擇,更多的時候是不忍選擇。怕是一個了斷就將苦痛和幸福一起葬送矣盡了。
梅發誓對自己說,不再打電話給唐文皓,更不會去唐的那間寬敞而空蕩蕩的屋子裏,她甚至將唐傑的半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一並給唐文皓准備好了,一切的惠助也就此打住了,沒有以後的無悔幫忙,沒有謝恩的那一天,沒有了一切。梅就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不出一天,唐文皓就打電話說,倒也沒有什麼事,只是例常的問候。梅的口吻一下子冷漠下來,因爲是故意的原因就顯得更爲突兀,連自己也被怔了一下,梅先挂了電話,心裏想著唐文皓一定會趕過來,就在今天,下班以後。于是心底裏就有些許的後悔,本來是不想見的,這樣一來倒是起了反作用。然而就是這樣的心思等過了中午以後就開始變了,變爲一種隱隱的期待,盼著能見到唐文皓,至于看到後要說的一切了斷的話,梅心裏是已經准備好了的。這種些微的期待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甚,就象燃著的小火苗變得越來越旺一般。到了下班的鍾點一過,同事們都已經陸續整包准備下班回家,梅纾雲左顧右盼還見不到唐文皓的身影時,她倒成了最手足無措的一個。心裏是七上八下的,各種各樣的念頭都有。又怕是從此就象斷了線的風筝,又怕自己可能傷了唐文皓的自尊,又怕唐文皓是否在來的路上出了什麼事,反反覆覆腦子裏過的就是上午通電話彼此說的幾句話。等同事們都散盡了,暮一陣濃過一陣地挂下來的時候,梅才無力地倚在葯房裏的長椅上,直等到關門的老伯來催,梅才神思恍惚地回了家。
陳東平見妻子的臉不好,就很是關切地問了幾遍,都被梅漫不經心地搪塞過去了。梅倚在內屋的房上,感到頭重腳輕只想躺下,根本也沒了吃晚飯的胃口,陳東平見了就特地盛了一小碗端進來。
纾雲,你還是吃點吧,吃點東西再睡會好些的。
梅望著陳東平,感到這個對生活都很潦草的人實質還是善待自己的,只是那種溫柔藏得太深,以至于自己都沒有辦法感受的。這一刻,當陳東平的手枕著自己的頭,可以從他的呼吸他的領間散發出來的氣息裏感到他的真實的存在,並且心底裏一點沒有輕如柳絮的飄浮,而是踏踏實實的擁有感時,梅的心頭覺得一陣陣熱直沖腦門。她伸出手擁住陳東平。
東平,我,我累極了。整個人就埋在陳東平的口。
陳東平象哄小孩一般地拍著梅的肩:
我早說了,那份工作那麼累,我們又不在乎那點錢,是你自己要逞強,定要去,做得不開心就算了嗎,在家裏陪陪,想幹什麼都隨你,你這是何苦呢?
你又來了。梅這一句話一出口,整個人又都冷靜了大半,從剛才的溫情中離了回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陳東平一邊哄著梅,一邊幫她蓋好被子。夜沈沈地挂在梅的臉上,讓她覺得連睜開眼的這點氣力都沒有一般。
接下的兩天,梅讓陳東平去葯房去請了兩天假,她想在家裏休息一下,僅僅是爲了有個獨的空間。陳東平去上班了,婆婆和保姆都在樓下,梅又一個人臨窗而立。消瘦颀長的影子就倚在窗口,梅呆呆地望,眼裏收進的都沒有往心裏去,心裏想的卻是不停地往眼外流。梅覺得這樣的時候是最自由最安全的一刻,窗戶的感覺總是比較含蓄,你可以觀察到外面的全部,而全部的人和景卻是見不到你,即便見了也只是一個模糊依稀的輪廓,得不到全部的。
唐文皓是有些難以言表的抑郁的。梅的那個電話既讓他感到突然,又是他早就預料到的。臆想中的美幻終于在梅那冷冰冰的幾句話裏第一次被擊得粉碎,遺憾和傷感總是有的,更多的是從懸空回到地面的感覺,當頭一棒,卻也在情理之中,這樣的結果也是他心裏隱隱希望的,矛盾就是這樣錯綜複雜地糾集著。唐文皓覺得梅就是那樣含著靜美伫立在河的對岸,讓人生出無端的愛戀來。本來就根本沒有奢望過會有什麼異樣的事發生,梅是有家室的,自己的狀況又是一大堆的沮喪,這種非份之想實在是太離譜。梅的主動和盛情給了這個本來開不了頭的故事一個非常好的理由,然後一切都循序漸進地往下展開,好象是很自然的事。在無法抑製的美的誘惑下,人就是這樣的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這種情感就如嫩的花瓣,只要稍一有個迂回,就開始了面臨風吹雨打的序幕,梅的這種覺悟使得唐文皓收了心,于是他想的就是想辦法能夠去報答梅,別的是不想的了。心底裏是很想見梅的,但自我規限得很厲害,那種不能去傷害梅的情感一旦升起就開始有自責和愧歉。心底的想望就也被自己克製住,是斷不能再打電話或是再去見梅的了。
梅恐怕一時還會不到唐文皓的所思所慮,一連幾天一點兒訊息也沒有反而讓她不安起來。在家住了幾天,人感到窒息般的郁悶,又去了葯房上班。人也象是掉了魂一般,走在那條以前和唐文皓常走的街上又會不自覺地被拉回往昔去。如同初戀的女子一樣,梅在
會著一個少女的驚惶不安,胡思亂想,傷感和隱隱的幸福,雖然她已是一個有著五歲的孩子的母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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