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恙桃花,依然燕子,春景多別。前度劉郎,重來崔護,往事何堪說?近殘陽,龍歸劍杳,多少英雄淚血!千古恨,河山如許,豪華一瞬抛撇。
一一一徐湘蘋
“她爲討麼要嫁給楊牧?她爲什麼要嫁給楊牧?”宋騰霄苦苦思索這個問題,尋求解答。往事又再湧上了他的心頭了。
他想到了與雲紫蘿分手的一幕。
那一次他們同遊杭州,回來之後不久,有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他和孟元超二人,就是爲了這一件事情,與雲紫蘿分手。
他記得很清楚,是一個風雨如晦的晚上,他正在爲著試探不出雲紫蘿的心意而苦惱,悶坐無聊,挑燈看畫,孟元超忽然獨自一人來到他的家中。
宋騰霄正苦無聊,當下將好友迎進書房,笑問他道:“你爲什麼獨自跑來看我,卻不去陪伴雲紫蘿呢?現在才不過是二更時分,紫蘿想必不會這樣早就睡了的。”言下之意,其實是怪孟元超爲什麼不把雲紫蘿一同找來。
孟元超道:“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暫時不想給紫蘿知道。”
“哦,你也有要瞞著紫蘿的事情嗎?這是怎麼一回事?”宋騰霄倒是不禁感到有點驚異了。
孟元超緩緩說道:“這件事情我是要求你幫忙的,金刀上呂壽昆這位老英雄的名字,想必你是一走知道的了!”
宋騰霄聽了哈哈大笑,說道:“你說的是冀北三河縣的金刀呂壽昆嗎?這位老英雄正是我的世伯呀。我爹生前有兩位最要好的朋友,一位是雲紫蘿的爹爹雲重山,另一位就是他了。你瞧這一幅畫,這是我的爹爹三十年前的畫,畫中的三個人就是他們了。當年他們就像我們一樣,是時常在一起的。”
孟元超展畫一看,只見畫中三個少年騎著駿馬在原野上奔馳,在左面那個少年的身上隱約看得出來宋騰霄的影子,當然是他的父宋時輪了。畫上題有清初詞人陳維松寫的一首詞,其中三句是:“並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株林中醉射雕。”想來宋時輪就是因爲這幾句詞正好切合他們三人的身份和他們當年交遊的情景,所以才借來題畫的。
孟元超把畫卷好交回給宋騰霄,微笑說道:“不錯,三十年前,他們是“並馬三河年少客”,這個我也是早已知道的了。不過,後來令尊就沒有和這位呂老英雄再往來了,對麼?”
宋騰霄詫道:“你怎麼知道?”
孟元超微微一笑,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道:“冀北三河的金刀呂老英雄正是家師。”
宋騰霄吃了一驚,失聲叫遣:“哦,你是金刀呂壽昆的弟子。爲什麼你一直不告訴我?”
孟元超道:“這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也就正是令尊後來何以不與家師來往的原因!”
宋騰霄道:“我正是要知道這個原因,請你告訴我吧。”
孟元超喝了一口龍井茶潤潤喉嚨,說道:“說來話長,我先告訴你家師是什麼樣的人吧。”
“家師表面上是個設館授徒、不問世事的小邑武師,實際卻是個抗清義士。
“三十年前,清廷有個滿人宰相,名叫和坤,現在老一輩的人說起了他,還是咬牙切齒痛恨他的,想必你會知道。”
宋騰霄道:“不錯,我曾聽得許多老人說過這個宰相。聽說他本來是乾隆的轎夫,因爲相貌長得像乾隆一個死去的愛妃,不過幾年,便從轎夫做了宰相。做了宰相,只知奉承皇帝,壓榨平民,殘殺漢人,任用酷吏,貪汙枉法,無惡不作。他當權二十年,搜刮積聚,富可敵。乾隆死後,嘉慶繼位,這才‘賜’他自盡,抄了他的家,百娃都說,這是‘和砷跌倒,嘉慶吃飽。’這句諺語,如今尚在民間流傳。”
盂元超道:“家師痛恨和砷,三十年前,當他與令尊、雲老伯交遊之時,他已是在暗中組劃刺殺和砷了。只因他不願連累朋友,是以瞞著令尊。
“家師本來是約三個高手一同迸相府行刺和砷的,不料到了舉事那天,來的只有一個人。另外兩個人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另有事情,竟然避不見面,家師沒法,只好和那個朋友冒險行事。
“結果終于因爲寡不敵衆,他們兩人擊斃了相府十八名侍衛,自己也受了傷。家師還算比較幸運,傷的不是要害,和他聯手的那位朋友,卻因傷重而不幸斃命了。
“那位不幸犧牲的朋友就是我的父!”
宋騰霄肅然起敬,說道:“原來你是抗清義士的後代,我現在方始知道。”
孟元超道:“這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當時我還沒有來到人間,我是爹爹的遺腹子,第二年才出世的。
“行刺不成,當晚家師就和我的母逃出北京,躲進深山,第二年我一出世,家師就收我爲徒。師父,師父,我的師父當真是名副其實,師兼父職,一手將我撫養成人的。”
宋騰霄道:“令尊行刺和砷之事,雲老伯可知道麼?”
孟元超道:“雲老怕是知道的。”
宋騰霄皺起眉頭,說道:“爲什麼只是瞞著我的爹爹呢?”
孟元超道:“這倒不是家師有厚薄之分,而是因爲令尊和雲老伯的身份不同。”
宋騰霄道:“怎麼不同?”
孟元超道:“雲老伯也是秘密加盟的反清義士,家師在策劃謀刺和砷的時候,本來是想請他作幫手的,但因雲老伯其時另有重要的任務,不宜暴露身份去作刺客。所以家帥只好打消此念,甯可多花幾年功夫,另外物幫手。
“令尊一來因爲沒有加盟,二來他又是蘇州富戶,有家有業,是以家師和雲老伯都不想連累令尊。家師行刺和砷不成,變成欽犯之後,更不敢讓人家知道他和令尊是有來往的了。這就是後來他爲何一直避免和令尊見面的原故了。”
宋騰霄道:“其實爹爹雖然沒有加盟,他也是痛恨清廷的,我並非替先父臉上貼金,以他的文才武藝,應科舉大可以金榜題名,應武舉大可以兵符在握。但他甯可終老田園;這就足以證明他的襟懷抱了。”
孟元超道:“我知道。若非如此,家師當年也不會和令尊結交,雲老伯後來也不會投靠令尊了。”
宋騰霄心中舒服了一些,笑道:“令師雖然沒有告訴家父,但據我猜想,令師的秘密,家父後來還是知道了的。你看題畫的這首詞的下半阙不是這樣寫的嗎:‘殘酒憶荊高,燕趙悲歌事未消,憶昨車聲寒易,今朝,慷慨還讓過橋。雲老伯又是抗清義土中的一個重要人物,在北五省站不住腳,因此後來只好攜同妻女,逃到南方,托庇令尊。”
宋騰霄道:“那麼你呢,你也是同樣的原故逃出來的嗎?”
孟元超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宋騰霄詫道:“這是什麼意思?”
盂元超笑道:“我只不過是剛剛出道的無名小卒,還沒有資格成爲清廷緝捕的人物。不過我是奉了家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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