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重返普羅旺斯第十章上一小節]爲禁食物質。食物産品,即使是在法,也要在標簽上犯了罪似地承認裏面包含了百分之一的脂肪。脂肪,真的是臭名遠揚了。所以,看到法
這個角落裏的人們這麼興高采烈地對那種高脂肪、高膽固醇、對動脈具有巨大威脅、可謂是罪大惡極的東西愛不釋手,真是讓人覺得神秘莫測。
因爲尋找肥鵝肝和健康之間究竟有什麼關系,我翻遍了好幾本有關飲食和營養的書,但卻發現裏面的理論都是如出一轍,只是面目不同而已。不過,有一點他們倒是異口同聲的,他們都說,脂肪是殺手,如果經常吃的話,會使你在正當壯年的時候,因血管阻塞而猝死。爲了尋找一個不同的、未必是科學的意見,我決定從法營養學的根源
找起。首先,我想到要去咨詢一個廚師。但是我所認識且尊敬的廚師更關心的是菜的味道,而不是你心髒的狀況。他們認爲前者才是他們的主要職責,而後者則是你自己的事。我所能希望從他們那兒得到的是到哪兒去吃肥鵝肝最好,而我需要的則是一個更爲均衡、更爲中庸的觀點。
法瑞苟勒先生雖然很少能提供什麼不偏激的觀點,但我還是決定拜訪他,僅僅指望他能運用他在學校當老師期間積累的那些有關營養學的知識。可是,最終我發現他依舊坐在酒吧裏他的老位子上維護著法的傳統,脾氣依舊很大。
我的研究從雷格斯那兒也沒有什麼進展。一般情況下,他是法生活方式的熱烈擁護者。肥鵝肝當然對你是有好
的,他說。大家都知道這一點。你嘗過加斯克尼的利沃麗
做的肥鵝肝嗎?那真是棒極了。但一涉及詳實的醫學證據,雷格斯便一無所知。
最後,我不得不去找葬禮鑒賞家馬利斯。有一天早晨他把我叫到咖啡館裏,很明顯地有什麼情況,但在他還沒有開口之前,我便急不可耐地將我的問題提了出來。
“你可以吃你喜歡的任何東西,”他說,“但這沒有太大的不同。年齡大了,身自然就不好了,這同你吃什麼沒有關系。毫無疑問。”
說到這裏,他的眼睛開始發亮,身子往前傾了傾,告訴我一件剛剛發生的有趣的死亡事件。就如往常一樣,當他談論另外一個人的死亡時,總是壓低了嗓門,很嚴肅的樣子。但是很明顯,這一次,馬金的這件事給了他相當的歡愉。
已故的馬金先生畢生都致力于購買家彩票。迫于想發財的願望,每個星期他都要買一張彩票。爲了保險起見,這些彩票放在他唯一的一件西裝的上
口袋裏,這套西裝被鎖在一個大
櫃裏,一生中只有兩次機會出來見見陽光。一次是去參加一個簡短的婚禮;另一次,是法
總統經過這個村莊,帶來了富有紀念意義的五分鍾。每個星期的同一時間,馬金都要將櫃子打開一次,那張不幸的老彩票就被一張新彩票所代替。馬金的這一習慣保持了三十年的時間——三十年的時間裏,他從來沒有贏得過哪怕一分錢。
在那個夏季最炎熱的時候,末日突然降臨到馬金先生的身上,他帶著他三十年苦苦積攢下來的彩票撒手人衰。人們按照他在社區裏的地位以合適的方式埋葬了他。(他曾在當地的郵局幹過多年。)生命真是不公平——一個星期之後,人們發現他的最後一張彩票中獎了——雖沒有數百萬元,卻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量,足有好幾十萬。
馬利斯停了一下,深深反思這種不公正,驚奇地發現他的杯子已經空空如也。在繼續他的話題之前,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是確保他的話不被別的人聽見,他說,有一個小問題,就是,馬金先生死的時候,穿的就是他生前那件唯一的西裝,這當然無可厚非。重要的是,他的口袋裏還裝著那張中獎的彩票,被埋在六英尺深的地下。而領獎的規則又十分嚴格——沒有那張中了獎的彩票,任何人也拿不到錢。怎麼辦呢?將屍扒出來,就會破壞墳墓。要是不去管它,又會失去一大筆錢。
“是不是很可笑,啊!”馬利斯點點頭,笑了,只要命運影響的不是他自己,他對于命運的無常總是有無窮的能力發出微笑。
“可對那個家庭來說,並不好笑。”我說。
“啊,你別著急,”他摸了模自己的鼻子。“故事還沒有完呢。知道這事的人太多了。”
我的眼前立即浮現出盜墓者在夜晚爬過村子的墓地的情景——鐵鍬挖到棺材時刺耳的咯吱聲,發現彩票之後滿意的呻吟聲。我說,肯定會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這個家庭不受打擾就可以獲得這筆獎金。
他沖著我晃了晃他那寓意深遠的食指,好像是覺得我的建議提得太奇怪了,根本不可能實現。規矩就是規矩,他說,如果現在開個先例,以後各種各樣彩票丟失的故事都會出來了——狗吃了,風刮走了,抽馬桶沖走了——那樣就會沒完沒了。馬利斯搖了搖頭,然後,想起了什麼似的,把手伸進他的軍用夾克的口袋裏。
“我有辦法了,我們可以考慮合作。”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卷著的雜志,抹平了皺巴巴的紙。“看看這個。”
這是一本叫作《哈羅》的雜志,是有關一些二流名人的風流轶事的,這種雜志幾乎是每個理發店和牙醫診所裏必備的東西,其中收集了大量的社會名流顯貴遊玩或者家居的各種彩圖片,偶爾也有在葬禮上的圖片,馬利斯的想法正是因此而來。
“你曾經幹過廣告,”馬利斯說道,“你會看到其中的機會。”
他已經全盤考慮過了。他的計劃是創立一份友情雜志,專門記錄那些剛剛過世的名人。在法,可以把它叫作adieu,在英
就可以叫作goodbye。雜志的內容可以是從報紙上得來的各種訃告,配以人物生前的照片——“這叫快樂的舊日時光。”馬利斯說,裏面還應該有一個固定的欄目,叫作“本月葬禮”,其廣告費用將由死者家屬、花圈商、鮮花商、棺材商提供。還有更重要的是,千萬不要忘記飲食服務業,任何重要的葬禮都離不開這一項。
“怎麼樣?”馬利斯說道,“主意不錯吧,嗯?這是個巨大的金礦。每個星期都有重要人物與世長辭。”他將身子向後靠了靠,眉毛高高挑了起來,我們兩人默默地坐了好一會兒,考慮著死亡和金錢。
“你在開玩笑。”我說。
“沒有。我當然是嚴肅的了。這是每個人都回避不了的。比如說,你,”他說,“你一定也想過你要怎麼死。”
我所希望和接受的死亡方式用一個詞就足以概括:突然。但這個詞對馬利斯來說還遠遠不夠。這個貪得無厭的老家夥對所有細節都感興趣,在哪兒,怎麼死。我說不出來,他就不滿意地搖搖頭。生命中爲數不多的定事之一,我卻沒怎麼仔細考慮過,想得更多的卻是這一頓飯我還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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