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20歲 男
s市某師範大學學生
文革初期的反動學生——《十六條》公布那夜起義了——八.三一見到毛主席——北京作家協會批鬥田漢——大串聯——擁軍派搶劫彈葯庫——工宣隊一人手托一個芒果進校——修教路線的典型——看了《紅都女皇》後完全消沈下來——“我做紅衛兵並不後悔”
來時候,幾個當年老紅衛兵說,你去把咱悶在心裏的話沖他說說吧!我找你不是忏悔來的。我感覺直到今天對我們也是不公平。你要敢寫,我就敢說。當然,按你要求,我還要從自己的經曆講起。經曆本身就是一切。這麼說行嗎?
我這個人我說的可能前後不銜接啊,我先簡單把“文革”前一兩年的情況說一說,因爲這是基礎。我是一九**年的高中畢業生,那陣我考學的目標就是南大。我比較喜歡古典文學。可當時到都在宣傳侯隽、邢燕子、董加耕的事迹,
在“文革”前gāo cháo的預演,上山下鄉的不是叫先鋒嗎。我這個人曆來就聽覺的話是吧,因爲我從上小學一直受著正統的聽
的話的教育。我出身挺好,父
是個拉三輪的工人,我的母
是在農民家庭長大的,我的二
還是由政府給找回來的呢。解放以前我這組
就賣給這裏十大資本家劉襄九他們家,賣去之後我
就去給他們當
母啊。
要講這個還是一段故事啦,這個題外話啦就先不說啦。政府經過周折把我二找回來了,我對
的感情就是很樸素呵,共産
說什麼是什麼。可是,中間有個岔頭我記得特別清楚:在一九五四年的時候哇,我當時上小學二年級,有一個女老師對我特別好。到了一九五七年了,她突然間就成了右派。當時我很小,但挺納悶兒,女老師挺好的嗎,怎麼成了右派了呢?從那陣子後我就隱隱地感到領導非常厲害,不能得罪他們,同時呢,也不應該得罪他們,他們就是
呵。後來我偷偷地去看我們那個右派老師,她已經瘋啦。她姓嚴,教語文的老師。我記得當時那女老師還穿著旗袍,留著短發,就像電影裏“五.四”時候那樣子。我到她家,她抱著我就哭,她說她真想喊,現在看起來呢,她當時成爲右派無非就是直言不諱地提了些問題,可是從那以後我的思想很矛盾。在我的心靈裏埋下了兩個根子,一個是上級領導了不得;另一個根子呢,就是,不能反對
,
是永遠正確的,
是不可能出現錯誤的。後來上中學,就是一直聽
的話,
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一直到了七0年大學“畢業”分配。曆年來我在分配的志願書上,從來都不填什麼志願,就是堅決服從
的分配。可是現在想起來就是誰聽了話誰倒活該倒黴,那些不聽話的現在鬧的還挺好……現在把話再接上一九**年。
一九**年到春天、夏天之後,我突然間決定不考大學,上山下鄉。家裏當然反對喽。還有個語文老師也不樂意。但她也得支持我呀。那個時候誰敢說不讓上山下鄉啊!那時形勢還不能不表態呀!不表態不就是反對麼!不樂意還得說樂意,特別贊成。我就到寶坻縣去了。一共去了七十一個人,那真正就是革命去的。在八一禮堂開的歡送會,市長歡送。到寶坻縣了,那兒正發大,都是老百始把我們背過去的。一去,一進村一看根本跟想象的那個農村不是一個樣。不過去了還是很高興的。第一個月,第二個月,頭兩個月幹活,還有那種虜誠的革命勁頭鼓舞著,幹來幹去覺得枯燥了。最嚴重的就是吃不飽。因爲下去之後繪四十五斤糧食,十幾歲的青年啊,四十五斤糧食而且是任何副食沒有,光是棒子和麥子。後來麥子沒有了,就是棒子。等到了冬天的時候連棒子都不夠了,就把花生皮子推了摻著吃。說老實話,這點兒受不了。所以當我看了張賢亮那個《綠化樹》,講的挨餓那段情況,我覺得人真是一餓急了就什麼辦法都沒有啦。這個還沒有動搖我上山下鄉的紅心啦,糟糕的就是後來開始的四清。唉呀,我記得在一次下雨剛從地裏收了高梁回來——在寶坻縣收高梁,怎麼收啊,就是從
裏撈高梁。它這兩邊地呀,是溝,人下地的時候得從溝裏走,
那麼深,高梁從
裏冒出來二尺來高。怎麼收呢,兩個人拴根繩于,中間弄個杆,叫拉杆。一走,一拉,正好把高梁壓下去了,手裏拿個鐵片呢,叫把鐮,卡下來往胳膊上一放抱成一捆。我們這些不會幹活的呢就一捆一捆地背出去,很難走哇。高梁砍完都是一個茬一個茬的,就有點像越南布的那個竹雷陣什麼的,根本就不能踩。苦哇,累呀。一天我到村裏一個小學校去找一個老師借點書看看,一推門,唉呀,幾個幹部正在屋裏喝酒,這是在**年,那時正在看《奪印》嘛,就這時候。當時思想很簡單,階級鬥爭都是圖片式的。其實現在想起來又算什麼,那些幹部也挺累的,喝點酒明。炒三兩個
蛋,中間有個茶缸子,倒點白薯幹酒,七八個人來回這麼一輪,叫把拼鍋,拼盤的拼麼,就這個意思。可是當時一看他們幹部背著農民喝酒這個勁頭,馬上意識到這是壞事,下地時不由自主地說出來了。可沒想到整個那村裏就兩姓,一是書記的姓,全姓孫;一是副書記的姓,全姓姜,都有家族關系,沒幾天很快傳出來了——這天收高梁回來,那個書記就站在街上罵街,當天晚上連團支書,再加上婦女主任等等一塊曆數我的罪狀。這其中一個罪狀就是說,你爲什麼不服從分配?幹活的時候你爲什麼老搶著重活幹?重活你幹的了嗎?出了事你負得了責任嗎?這類的話,這一下我就在村裏呆不住啦。這時候呢,四清工作隊就進村啦,我一下于就跟四清工作隊站在一邊啦。但是當時那個四清工作隊叫“粗四清”,也叫“粗線條四清”,搞了兩個月擡屁
就走啦。他們一走我可倒黴啦,唉呀,那簡直就受不了啦,書記叫我去拔麥子。寶坻縣那陣不講割麥子。他們爲了把麥地弄幹淨了,再種第二茬莊稼時省事,拿手拔。這是懲罰呀,咱們根本就拔不了哇,連夜地拔呀,我就動搖了。
到了一九六五年春天,務院對各專署哇有一個通知,特別招收曆屆上山下鄉知識青年上大學。公社找我說,保送我去,我說保送還考不考哇,公社說就考考語文和政治,我說我太願意走啦。後來我走的時候,村裏給我做的鑒定居然非常好。在“文革”當中我們摸黑材料哇,在學校裏頭搜出來這個鑒定,上邊寫著我階級感情深厚呀,吃苦耐勞呀,講的非常好,我太出乎意料啦。爲什麼?是村裏那幫人用這法兒趕我走。現在想起來,大概我這人還有命上大學。因爲六五年我要不走的話就永遠不可能再上“文革”前的最後一期舊大學。六五年是最後一撥呀。……
一百個人的十年第16章 一個老紅衛兵的自白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