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
三谷和柳倭文子回到東京後,仍三天一次約定地點,繼續快樂地幽會。
三谷自打學校畢業後還沒定下工作,住在公寓裏,靠父的生活補貼度日;柳倭文子則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連住
也含糊其辭,因此,雙方都避免互相造訪。
然而,隨著光違再,兩人的情愛不僅絲毫未見衰減,反倒越發深厚起來,因此,那種暧昧的狀態便不能長此下去了。
“柳倭文子,我實在受不了這種罪人似的幽會了。把你的境告訴我吧。他說的所謂煙柳寡婦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天,三谷抱著今天非搞清不可的心情,提出了自鹽原以來提過多次的問題。所謂“煙柳寡婦”是死去的岡田道彥隨口說出的柳倭文子的另一個名字。
“我怎麼這麼膽小呢?一定是伯被你扔掉吧。”
柳倭文子诙諧地笑著,語調裏像是帶點哭聲。
“不論你有什麼經曆,我都決不會因爲那些變心的。而照現在這種狀態,我好像覺得你在戲弄我。”
“唉
柳倭文子薄治地歎了口氣,沈默片刻,慕地用反常而悻然的口吻冷冷地說:
“我是個寡婦。”
“這我早就猜到了。”
“還是個百萬富翁的哩。”
“而且,有個六歲的孩子。”
“瞧,不喜歡了吧?”
三谷不知說什麼好,默然無語。
“我全說了吧,要聽嗎?哎,倒不如這會兒就到我家去,去看看我心愛的小寶寶,那樣好,那樣好哇!”
柳倭文子異常興奮,連發紅的面頰上流著眼淚都沒意識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也不管青年是否樂意,朝門口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便昏頭昏腦,心裏像發了瘋似地坐在汽車的坐墊上了。
三谷一動不動地緊握著柳倭文子的手,像是要說;“我怎麼會爲那些事變心呢?”
兩人一言不發,可是腦子裏錯綜複雜的思緒像風車一樣不停地旋轉。
約摸三十分鍾光景,汽車到了目的地。兩人下了車,面前是寬闊的石階,花崗岩的門柱,緊閉的透花鐵門和透道的泥圍牆。
門柱的名牌上依然寫著“煙價’字樣。
他被讓進一間幽靜而陳設異常奢華的寬敞的西式客廳。
大扶手沙發坐上去舒適怡然。在三谷的沙發正對面,有一張厚厚的長沙發,長沙發上是背靠著花樣華麗的天鵝絨靠墊、精疲力盡地倚在圓扶手上的柳倭文子的芳姿。
胳膊支在柳倭文子的膝上,腳伸到沙發下的可愛的西裝少年是煙柳的遺兒、柳倭文子的生子——茂。
以深套子的沙發靠墊爲背景,柳倭文子白皙的面頰、華美的靠墊、茂蘋果般紅潤潤的臉蛋兒,看上去宛如一幅題爲“母與子”的美麗的圖畫。
三谷從他們倆身上擡起眼睛,注視著挂在她倆頭頂牆壁上的一幅放大照片的像框。照片上是個相貌醜陋。年約四十上下的男人。
“是已故的煙柳。挂著這個,不行吧?”
柳倭文子乖乖地請求寬恕。
“還有茂。這孩子也同煙柳一樣很使你討厭吧?”
“不,哪裏。誰會討厭這麼可愛的茂。他是那樣地像你。茂也喜歡叔叔吧?嗯?是吧?”
說著,三谷拉起少年的手。茂菀爾一笑,點了點頭。
窗外,院子裏的楓葉已經發紅。常青樹樹叢在晴朗、溫煦的陽光映照下微微發名,令人傷感,一時覺得如入夢境。
柳倭文子疼愛地撫弄著茂的臉蛋,攀然談起了她的經曆。由于周圍是那般情景,那些經曆聽起來總像是一段風流豔史。
然而,在這裏苦一字不漏地贅述她的經曆,未免太乏味。因此僅扼要地敘述一下與這個故事有關的部分。
十八歲的柳倭文子失去雙,寄居在一門遠
家裏。或許是因爲這個緣故,這姑娘對金錢和用金錢所能換來的榮譽,懷有極其強烈的貪慾。
她戀愛了。然而她又將愛情棄之如敝展,與百萬富翁煙柳結了婚。
煙柳年長許多,其貌不揚,而且,是個爲了賺錢一味想鑽法律空子的惡棍。但是,柳倭文子喜歡煙柳。地賺來的錢要比煙柳本人更討柳倭文子的喜歡。
可是,減運事通的煙柳終于遭到報應。地觸犯了法律,被判重罪,成了階下囚。
柳倭文子和茂花那一年多的時光裏含垢忍辱地過著寂寞的生活。其間,患病的煙柳終于在獄中病房裏一命嗚呼了。
煙柳和柳倭文子都沒有可以京逼遺産的戚,可是在百萬巨富和妙齡蠕婦的美貌誘惑下,求婚者接履而來。由于過分的煩亂和對于以財富爲目標的求婚的膩厭,柳倭文子將茂托付給心地善良的
,獨自一人改名換姓到溫泉盡興療養去了。
在那裏,與她同住一旅館的三谷絲毫不知她的真情而對她一往情深,他在毒葯決鬥時所表現出的無法形容的大丈夫氣概也是那樣地令人稱贊,柳倭文子自然也就愛上了三谷。
“你知道我是個多麼貪得無厭、多麼多情的壞女人嗎?”
柳倭文子結束了長長的自白,微微泛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自暴自棄的微笑。
“你最初的那位突情人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沒有忘記吧?”
三谷的語調裏含有一種異樣的使人費解的意思。
“我被他騙了。開始他說些好聽的,說是要讓我幸福,可是根本不幸福。他不光是個窮光蛋,還有令人害怕的壞牌氣。不過,雖然他愛我,可是他越愛我就越讓我討厭,討厭得惡心,沒法子。”
“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在什麼地方?你一點也不知道?”
“嗯,都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孩子。”
三谷默然起身,雕到窗口看著外邊。
“那麼這就是你所嫌棄的咯?”他望著窗外,沒有表情地說。
“哦?”柳倭文子驚詫道,“你幹嗎要說那些?我只是由于對你隱瞞我的實情已經使我痛苦了,只是因爲有了孩子、病死獄中的罪人的妻子與你這樣已使我害怕了。”
“那麼說,你認爲我們如今可以分離了,是嗎?”
在柳倭文子說來,可以說正由于不能分離,她才坦白說出了自己的經曆。他不會不明白那一點。
柳倭文子也站起身,與三谷並排望著窗外。只見微微發紅的陽光將樹影長長地投在美麗的草坪上;不知何時悄悄地從屋裏溜到草坪的茂,正跟著有他身二倍大的愛犬“赤熊”戲耍。
“同孩子一樣,你是無辜的。我決不會爲那些事對你變心。相比之下,我倒是害怕你的財富。因爲同你最初的情人一樣,我也只是個窮學生。”
柳倭文子手搭在三谷的肩上,幾乎險財險地凝視著他的面孔,甜蜜蜜地、甜蜜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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