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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的忏悔錄》第10節

第2小節
葉靈鳳作品

  [續未完的忏悔錄第10節上一小節]月了,先生你以前好像不曾來過。”

  我說,我們昨天約好了陳小jie,今早來看她的,哪知她搬走了。

  “那麼,她也許有什麼要緊的事,來不及告訴你們,以後總會告訴你們的。今早連送她的人都沒有,以前來看她的朋友很多。”侍者好像很愛說話。

  乘著這機會,我只好安慰韓斐君說:

  “也許她有什麼意外的事,急于要到南京去,來不及告訴你;或者有信通知你也說不定。”

  “是的,她還托我有信件給她保留起來,慢慢托人來拿。”回答的卻是侍者。

  韓斐君沈默著。好像這件事太出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僅一時不能用理智來chu理這件事,而且還在懷疑這件事的真實xing。對著這間空房,早一刻還住著陳豔珠的空房,盡管呆著。

  我知道陳豔珠的走,完全是爲了避免會見韓斐君。只是,要拒絕他,盡可在電話裏拒絕,這樣捉弄人一次,使他精神上又受著打擊,未免不應該了。

  “我們走罷,她也許有信給你的。”我向韓斐君說,催他離開這間空房。

  “好的。她這樣對待我,我永不會忘記!”他站了起來,這樣冷笑著說。

  六十二、冷笑

  走出了陳豔珠的家,我便約韓斐君到霞飛路的一家咖啡店去閑坐。我知道陳豔珠這種舉動對于他一定有很大的打擊,想乘早勸他幾句,安慰他一下。

  在那一瞬間,我是同情韓斐君的。陳豔珠躲避韓斐君,雖然有她的理由,有她的苦衷,但盡可用正當的,或和緩的方法,何必要這樣使人不可捉摸。真的,在那時候,聽見她搬走了,連我神經上也受到相當的刺激,因爲這是太出人意料的事。我竟這樣,當局者的韓斐君的打擊,是可想而知了。從他的沈默,以及他的冷笑上,可以看出他極力想隱瞞這超越于他忍受範圍的事件。

  在咖啡店裏,我表面上裝著並不怎樣嚴重的態度,對他說:

  “我相信她一定有信來的,也許她已經打過電話到旅館裏,你沒有接到,所以她無從向你聲明她搬家的理由了。”

  “你以爲她這樣嗎?”韓斐君又冷笑道,“我真不是傻子,我知道她是存心想捉弄我而已。”

  “不會的吧?”我說,“她何必這樣呢?”

  我雖然早已在詫異陳豔珠口口聲聲說不願見韓斐君,但是卻又答應了,現在竟懷疑她或許真的是捉弄他。但這種推測,我怎樣也不敢在他面前露半句的,我只好咬定她的搬家,一定是意外的事情,她總有信通知他。

  “你不必爲她掩飾,”韓斐君說,“我是知道她的。她答應我的時候,早已存心不見我了。但你不必爲我擔心,以爲我會因此受到打擊。是的,相當的打擊是有的,但我如果這一點都受不起,我早自殺了。”

  他好像看出我存心安慰他,便這樣說。我點點頭:

  “既然這樣,”我說,“但我總相信她至少對你有個解釋。你過一刻不妨到旅館去一下,也許她有信送在那裏。”

  他冷笑笑,沈默著。我見他自己的見解好像很堅持,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談到旁的事上去了。

  我請他吃午飯,他說要到惠園路去,而且也不想吃飯。

  “那麼,”我說,“也許明後天我再來看你。你既然一時不離開上海,我們見面的機會正多著哩!”

  “當然多哩。”他又是那麼的冷笑笑,“我這樣一來,以後的行止真無從說起,但最近離開上海的事總不會有的。真的,麻煩你了。”他伸出手來和我握手,那慘淡的臉上凝結著笑容。

  “再會罷。”望著他的臉,雖然他的說話態度並不異樣,但我心裏卻感到一陣戰栗。他的臉帶著那一副冷酷的表情,我真禁不住幻想到許多旁的事情上去。

  六十三、我的料想

  離開了咖啡店,望著韓斐君向霞飛路的西面走了以後,我便也向東上了街車。因了今天本預備陪了韓斐君去訪陳豔珠,我已經將時間准備好了,現在空閑起來,反而一時想不起適當的地方可去。上了車,躊躇了一下,便只好到外灘相近的幾家書店裏去看書。

  深秋的街上,吹著西風,已經是冬季的肅殺景象。從灰沙之中,看著兩旁街上行人的神se,好像都顯得格外的匆忙。想到韓斐君這時的心境,覺得人生精神上的擔負和他物質上的勞碌實在太不相稱;內在的痛苦,不僅不能從物質生活上得到解放,有時,更不爲旁人同情和諒解。

  爲了一個女xing,韓斐君受到如許的打擊,一般人的批評,當然說他沈迷于戀愛生活中,自尋的煩惱。就是知道他的人,也不過勸他保重自己身ti,忘去這種痛苦,甚或從另一方面去尋求一種新的安慰,誰肯ti諒這種精神上的創傷。身受者不僅不會忘去,連痊愈的事也是少有的。除非自己能忘情,否則是永遠陷在這煉獄中而愈陷愈深的。

  想到韓斐君今天所受的打擊和他自己所說的話,我想,由于自己的掙紮,他也許從今以後能從這痛苦中解tuo了,將陳豔珠的事完全抛開,快樂的開始一個新的人生。

  在西書店裏翻了一刻,挾著兩本書出來以後,在路上又遇見了兩位朋友。因爲大家沒有什麼緊要的事要做,便找一個地方去閑坐談天。空談了一個下午和晚上,回到寓所,已經將近十點鍾了。

  仆役進來交了一封信給我,說是下午有一個人送來的。白se的信封,下面沒有署名,字迹不僅很生疏,而且稚拙。

  我拆了開來,裏面又有一封信,附著一張字條,我連忙讀下去:

  葉先生:

  唐突之至,附上一信,請轉交韓先生。我本約好今天見他,但是實在有事不能相見。前念先生近日與韓先生時有見面機會,且深悉我們過去的事,故敢以此事相托,請將附函轉交韓先生,並代爲規勸。我是個不足憐惜的人,不必再挂念也。至謝至謝。

  陳豔珠上

  陳豔珠果然有信給韓斐君,我連忙問侍役,是怎樣的人,從哪裏送來的。

  “他沒有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交給我,我收下了也不曾問他。”

  雖然有點詫異陳豔珠何不將信送到愚園路。竟由我這裏轉交,但是想到自己的料想並不曾錯誤,便略爲有點高興。時間已經晚了,我便決定明天上午將信送給韓斐君。

  六十四、yin

  第二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情便到愚園路去,將信送給韓斐君。我知道他昨夜一定失眠,說不定我去的時候還睡在chuang上。那麼,這一封信,無論它的內容怎樣,對于他將是一帖很好的安神劑了。

  陳豔珠無疑的並不曾離開上海,桃花村侍者說她趕火車到南京去的話,大約是她所說的謊,說不定仍住在那一帶附近。那麼,我希望她對于韓斐君,縱使不能幫助他醫治自己的痛苦,至少不要加添他的刺激。

  懷著這樣的心理,我到了恩園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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