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要去了許久的西湖,終于在這秋高氣爽的時節實現了。于是在一個晴暖的上午,一座吐煤煙的怪物便將幾條不甚肥壯的黃瓜從滬杭道上運到了杭州。
幾年不見的杭州市,一切都與杭州人的說話一般,似乎仍是重溫舊夢,不見有怎樣新鮮的氣味。
小小的變遷原也是有的,這只要從電杆木和橋梁上便可以看出。每一根電杆木,每一座橋梁,上面總是“禁止招貼”,轉過去便是粉藍的“今訓”。
兩尺深的西湖,映著橋洞裏粉藍
標語的倒影,連一條小蒼魚也會覺得這確是一種新點綴。
許是去得太遲了。博覽會幾座莊嚴富麗的門樓已經破爛得露出裏面的紙筋和木條。有人說這次西湖博覽會收入不敷所出,恐怕要賠本。我覺得博覽會的目的若是在賺錢,那賠了本確是可惋惜的事,否則若是要借此“發揚光大”,那又何惜乎這幾個毛錢?錢的來源本與地下的煤層一樣,只要“在上”的人精幹發掘,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醋魚吃過了,醉蝦吃過了,泥滑滑的莼羹也吃過了。黃瓜身上的皮便一張一張的被人刨去。可是黃瓜兒並不見得怎樣的瘦,而刨黃瓜的人也不見得怎樣的肥。
我的“寒舍”是在拱宸橋的,所以這次到了杭州之後,便也“回府”一次,據說二十年前的拱宸橋是一個金迷紙醉的熱鬧場所,可是此刻卻冷落異常。馬路高低不平,碎石如釘,我住了幾天,跑壞了我一雙新買的漆皮鞋。
雇了一輛“愛山克”的汽車,我們便從拱宸橋跑到杭州,將飛來
虎跑六和塔跑了一周。靈隱的山門被燒去了,此刻正在重建。建築的地方大約怕遊人走過時發生危險,所以樹上挂了一面牌子警告,可是他寫的卻是“此
禁止不准通過。”
逛西湖的黃瓜,照例的,去的時候身上是塞滿了鈔票,回來的時候,黃瓜肚裏卻變成充滿了醋溜魚和龍井茶,手裏提著油紙傘小木魚,身邊剩著恰夠回府的川資。
敲著朱紅的小木魚,對了從飛來洞口買來的鐵魁星,我一直到此刻還憧憬著城隍山上那一種廟宇栉比,香煙缭繞的盛況。我見了廟裏堆著的那許多紙錠,我才悟出杭州市爲什麼禁止叉麻雀而不禁止燒香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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