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彭城潰卒,奔至城陽,往報項羽。羽聞彭城失守,氣得暴跳如雷,留下諸將攻齊,自率精騎三萬人,倍道回援。由魯地出胡陵,徑抵蕭縣。蕭縣東南,有漢兵數營紮住,本由漢王遣使防羽,營中亦不甚戒備。誰知項王夤夜到來,時正黎明,全營將士,方才睡起,竟被項王麾軍突入,任意蹂躏。漢兵除被殺外,逃避一空,項王長驅直進,奔向彭城。漢王日耽酒,宴臥遲起,衆將亦連宵醉臥,不知早晚。忽聞楚兵已臨城下,統嚇得形
倉皇,心神慌亂。當由漢王擦開倦眼,出宮升帳,調齊大隊人馬,開城迎戰。遙見項王跨著烏骓,穿著鐵甲,當先開道,挾怒前來。一聲大吼,激成異響,已令人膽戰心寒,再加楚兵楚將,都是凶悍得很,要來與漢軍拚命,奪還家室。這般毒氣,不堪逼近,漢將亦曉得厲害,不得已向前爭鋒。戰一合,敗一合,戰十合,敗十合,那項王複
自動手,執著一竿火尖槍,左右亂搠,無人可當。突然間沖入漢陣,挑落數將,竟向漢王馬前,狂殺過來。樊哙等慌忙攔截,統不是項王對手,紛紛倒退。漢王也覺心慌,但恐項王殺到,只好拍馬返奔,才走數步,回顧大纛,已被項王槍尖撥倒。大纛爲全軍耳目,一經倒地,軍士自然亂竄,漢王不暇顧及,只好落荒奔去,沒命亂跑。衆將亦各走各路,無心保護漢王。項王從後追擊,殺得昏天黑地,日
無光,漢兵都從谷泗二
旁,逃將過去,前走的自相踐踏,後走的都遭屠戮,慘死至十余萬人。還有三四十萬人馬,南竄入山,又爲楚兵所追,殺斃了好幾萬。余衆至靈璧縣東,競渡睢
,
中溺死了許多,岸上擠落了許多,約莫有十多萬人,隨波漂積,睢
爲之不流。前日喝得好酒,今日要他去吸清流了。
漢王逃了一程,竟被楚兵追及,圍至三匝。自顧隨身士卒,止數百騎,如何沖突得出?不禁仰天長歎道:“我今日死在此地了!”語尚未畢,忽天上狂風大作,飛砂走石,拔木揚塵,自西北吹向東南,遍地昏冥,好似夜間一般。楚兵既站立不住,又咫尺不辨爾我,只得退回。漢王乘間圍,覓路再走。行了數裏,後面又有楚兵追來,回望楚將面目,很是熟識,便高聲呼道:“兩賢何必相厄?不若放我逃生!”說罷,又掉頭急奔,卻好後面的楚將,停住不追,竟自回去。這楚將叫做丁公,聞得漢王稱爲賢人,就樂得賣個人情,收兵還營。誰知後來竟致隕首!因此漢王複得
走。自思距家不遠,不如趁便回家,搬取老父
妻,免落楚兵毒手,當下馳至豐鄉,走近家門,但見雙扉緊閉,外加封鎖,禁不住吃了一驚,慌忙查問四鄰,俱雲不知去向。那時孑影徘徊,躊躇了好多時,諒想無從追尋,只好縱辔自去。
行行複行行,倏已走了數十裏,日已經西沈,漸覺得饑寒交迫,疲乏不堪。本擬下馬休息,又恐楚兵追來,未便小憩,沒奈何垂頭喪氣,向前再走。又過了好幾裏,遙聞有犬吠聲,料知前面定有村洛,及擡頭一望,果見前面有一樹林,從林隙
露出燈光,隱隱有村落出現,摹寫有致。當即策馬前進,想到村中借宿。事有湊巧,適與村內老人相遇,不得不殷勤問訊,求宿一宵。老人見漢王容止,不同凡人,因就引至家中,延令上坐,叩明姓氏,漢王也不諱言,講明實迹。老人說道:“老朽不知駕到,有失遠迎!今因裏中有喜慶事,夜宴歸來,得遇大王尊駕,不勝榮幸。”說著,便向漢王下拜。漢王忙即扶起,且轉問老人家世,老人道:“老朽姓戚,系定陶縣人,前因秦項交兵,避亂至此,當時妻子流離,俱皆喪失,現只小女隨著,權借此地寓居,亂世爲人,不如太平爲犬,說也可憐。”言下甚是慘沮。漢王已饑腸辘辘,急慾求食,向老人說道:“此
有無酒飯可沽?”老人道:“此地乃是僻鄉,並無市鎮,大王如不嫌簡亵,寒家尚有薄酒粗肴,可以上供。”漢王不待說畢,連忙說好。老人即傳聲入內,叫他女兒整備酒飯。約閱一時,便有一個二九佳人,攜著酒食,姗步來前,漢王瞧著,雖是
衫樸陋,卻也
態輕盈,免不得稱羨起來。老人命女放下酒肴,便向漢王行禮。漢王起身相答,那戚女盈盈拜畢,轉身返入。老人遂與漢王酌飲,漢王連飲數觥,愁腸漸放,娓娓言情,且問戚女曾否字人。老人道:“小女尚未許字。前有相士談及,謂小女頗有貴相,今日大王到此,莫非前緣注定,應侍大王巾栉,未知大王尊意如何?”漢王道:“寡人逃難到此,得蒙留宿,已感盛情,怎好再屈令媛爲姬妾哩?”也要做作。老人道:“只怕小女不配侍奉,大王何必過謙!”漢王乃說道:“既承老丈美意,我即領情便了。”當下解交玉帶,作爲聘禮。老人複喚女出拜,女腼腆出來,含羞裣衽,受了玉帶。並由老人叫她斟酒,捧獻漢王,漢王一飲而盡。至戚女斟至第二杯,漢王就命戚女酬飲,戚女也不固辭,慢慢兒的喝幹,這便算做合卺酒了。既而戚女複入內取飯,出供漢王,漢王又吃了一飽。夜
已闌,老人卻甚知趣,便令該女陪著漢王,入室安寢。漢王趁著酒興,挽女同宿。戚女年已及笄,已解雲情雨意,且終身得侍漢王,可望富貴,不如曲意順承,由他寬
解帶,擁入衾中。兩情缱绻,一索得男,居然是結下珠胎,不虛此樂了。爲生子如意張本,戚女想做妃嫔,誰知後來竟爲人彘!
诘旦起,出見戚公,吃過早膳,漢王即慾辭行。戚公父女,苦留漢王再住數日,漢王道:“我軍敗潰,將士等不知所在,我何能在此久留?且容我往收散卒,待有大城可住,當來迎接老丈父女,決不爽約!”戚公乃不好強留,送別漢王,只有戚女格外生感,僅得了一宵恩愛,偏即要兩地分離,怎得不蹙損眉尖,依依惜別!漢王到了此時,也未免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臨歧絮語,握著戚女的柔荑,戀戀不舍。結果是硬著心腸,囑咐了一聲珍重,出門上馬,揚鞭徑去。
走了多時,忽見塵頭起,約有數百騎馳來,他恐防是楚兵,急忙藏入林中,偷眼窺著。待來騎已近,方認得是自己人馬,當先一員將弁,不是別人,就是部將夏侯嬰。時嬰已受封滕公,兼職太仆,常奉王車。彭城一戰,嬰亦隨著,惟因戰敗以後,漢王舍車乘馬,倉皇走
,所以與嬰相失。嬰保著空車,突出楚圍,四
找尋漢王,走了一夜有余,方得與漢王相遇。漢王見是夏侯嬰,自然放膽出來,嬰即下馬拜見,具述經過情形,且請漢王換馬登車。漢王依了嬰言,改坐車上,由嬰跨轅隨行。沿途見有難民,紛紛奔走,就中有一幼童,一幼女,狼狽同行,屢顧車中,夏侯嬰眼光靈警,一經瞧見,似曾相識,便語漢王道:“難民中有兩個孩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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