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漢演義第35回上一小節]與韓王信兵相值,一場驅殺,把信趕走,信將王喜,遲走一步,做了漢將的刀頭血。信奔還馬邑,與部將曼邱臣王黃等,商議救急方法。兩人本系趙臣,謂宜訪立趙裔,籠絡人心。信已無可奈何,只得聽了兩人的計議,往尋趙氏子孫。可巧得了一個趙利,便即擁戴起來。好好的王不願再爲,反去擁戴他人,真是呆鳥。一面報達冒頓,且請出兵援應。冒頓在上谷聞報,便令左右賢王,引兵會信。左右賢王的稱號,乃是單于以下最大的官爵,仿佛與中
王相似。兩賢王帶著鐵騎萬人,與信合兵,氣勢複盛,再向太原進攻。到了晉陽,偏又撞著漢兵,兩下交戰,複被漢兵殺敗,仍然奔回。漢兵追至離石,得了許多牲畜,方才還軍。
會值天氣嚴寒,雨雪連宵,漢兵不慣耐冷,都凍得皮開肉裂,手縮足僵,甚至指頭都墮落數枚,不勝困苦。高祖卻至晉陽住下,聞得前鋒屢捷,還想進兵,不過一時未敢冒險,先遣偵騎四出,往探虛實,然後再進。及得偵騎返報,統說冒頓部下,多是老弱殘兵,不足深慮,如或往攻,定可得勝。高祖乃率大隊,出發晉陽。臨行時又命奉春君劉敬,再往探視,務得確音。這劉敬原姓是婁,就是前時請都關中的戍卒,高祖因他議論可采,授官郎中,賜姓劉氏,號奉春君。回應三十三回。此時奉了使命,當然前往。高祖麾兵繼進,沿途遇著匈奴兵馬,但教呐喊一聲,便把他嚇得亂竄,不敢爭鋒,因此一路順風,越過了勾注山,直抵廣武。卻值劉敬回來複命,高祖忙問道:“汝去探察匈奴情形,必有所見,想是不妨進擊哩。”劉敬道:“臣以爲不宜輕進。”高祖作
道:“爲何不宜輕進?”敬答道:“兩
相爭,理應耀武揚威,各誇兵力,乃臣往探匈奴人馬,統是老弱瘦損,毫無精神,若使冒頓部下,不過如此,怎能橫行北塞?臣料他從中有詐,佯示羸弱,暗伏精銳,引誘我軍深入,爲掩擊計,願陛下慎重進行,毋墮詭謀!”確是有識。高祖正乘勝長驅,興致勃勃,不意敬前來攔阻,撓動軍心,一經懊惱,便即開口大罵道:“齊虜!敬本齊人。汝本靠著一張嘴,三寸
,得了一個官職,今乃造言惑衆,阻我軍鋒,敢當何罪?”說著,即令左右拿下劉敬,械系廣武獄中,待至回來發落。粗莽已極。自率人馬再進,騎兵居先,步兵居後,仍然暢行無阻,一往直前。
高祖急慾徼功,且命太仆夏侯嬰,添駕快馬,迅速趱程。騎兵還及隨行,步兵追趕不上,多半剩落。好容易到了平城,蓦聽得一聲胡哨,塵頭四起,匈奴兵控騎大至,環集如蟻。高祖急命衆將對敵,戰了多時,一些兒不占便宜。匈奴單于冒頓,複率大衆殺到,兵馬越多,氣勢越盛。漢兵已跑得力乏,再加一場大戰,越覺疲勞,如何支撐得住,便紛紛的倒退下來。高祖見不可支,忙向東北角上的大山,引兵退入,扼住山口,疊石爲堡,並力抵禦。匈奴兵進撲數次,還虧兵厚壁堅,才得保守。冒頓卻下令停攻,但將部衆分作四支,環繞四周,把山圍住。是山名爲白登山,冒頓早已伏兵山谷,專待高祖到來,好教他陷入網羅。偏偏高祖中計,走入山中,冒頓乃率兵兜圍,使他進退無路,內外不通,便好一網打盡,不留噍類。這正是冒頓先後安排的絕計!狡哉戎首。高祖困在山上,無法身,眼巴巴的望著後軍,又不見到,沒奈何鼓勵將士,下山沖突,偏又被胡騎殺退。高祖還是痛罵步兵,說他逗留不前,那知匈奴兵馬,共有四十萬衆,除圍住白登山外,尚有許多閑兵,分紮要路,截住漢兵援應。漢兵雖徒步馳至,眼見是胡兵遍地,如何得入?遂致高祖孤軍被圍,無法擺
。高祖逐日俯視,四面八方,都是胡騎駐著,西方盡白馬,東方盡青馬,北方盡黑馬,南方盡赤馬,端的是
容並壯,威武絕倫。冒頓不讀詩書,何亦知按方定
?
接連過了三五日,想不出圍方法,並且寒氣逼人,糧食複盡,又凍又餓,實在熬受不起。當時張良未曾隨行,軍中謀士,要算陳平最有智計。高祖與他商議數次,他亦沒有救急良方,但勸高祖暫時忍苦,徐圖善策。轉眼間已是第六日了,高祖越覺愁煩,自思陳平多智,尚無計議,看來是要困死白登,悔不聽劉敬所言,輕惹此禍!正惶急間,陳平已想了一法,密報高祖,高祖忙令照行,平即自去辦理,派了一個有膽有識的使臣,赍著金珠及畫圖一幅,乘霧下山,投入番營。天下無難事,惟有銀錢好,一路賄囑進去,只說要獨見阏氏,乞爲通報。原來冒頓新得一個阏氏,很是愛寵,時常帶在身旁,朝夕不離。此次駐營山下,屢與阏氏並馬出入,指揮兵士,適被陳平瞧見,遂從他身上用計,使人往試。果然番營裏面,阏氏的權力,不亞冒頓,平時舉動,自有心腹人供役,不必盡與冒頓說明,但教阏氏差遣,便好照行,因此漢使買通番卒,得入內帳。可巧冒頓酒醉,鼾睡胡
,阏氏聞有漢使到來,不知爲著何事,就悄悄的走出帳外,屏走左右,召見漢使。漢使獻上金珠,只說由漢帝奉贈,並取出畫圖一幅,請阏氏轉達單于。她原是女流,見了光閃閃的黃金,亮晃晃的珍珠,怎得不目眩心迷?一經到手,便即收下,惟展覽畫圖,只繪著一個美人兒,面目齊整得很,便不禁起了妒意,含嗔啓問道:“這幅美人圖,有何用
?”漢使答道:“漢帝爲單于所圍,極願罷兵修好,所以把金珠奉送阏氏,求阏氏代爲乞請,尚恐單于不允,願將
中第一美人,獻于單于。惟美人不在軍中,故先把圖形呈上,今已遣快足去取美人,不日可到,就好送來,諸請阏氏轉達便了。”阏氏道:“這卻不必,盡可帶回。”漢使道:“漢帝也舍不得這個美人,並恐獻于單于,有奪阏氏恩愛,惟事出無奈,只好這樣辦法。若阏氏能設法解救,還有何說!當然不獻入美人,情願在阏氏前,再多送金珠呢。”阏氏道:“我知道了!煩汝返報漢帝,盡請放心。”已入彀中。說著,即將圖畫交還漢使。漢使稱謝,受圖自歸。
阏氏返入內帳,坐了片刻,暗想漢帝若不出圍,又要來獻美人,事不宜遲,應從速進言爲是。當下起身近榻,巧值冒頓翻身醒來,阏氏遂進說道:“單于睡得真熟,現在軍中得了消息,說是漢朝盡起大兵,前來救主,明日便要到來了。”冒頓道:“有這等事麼?”阏氏道:“兩主不應相困,今漢帝被困此山,漢人怎肯甘休?自然拚命來救。就使單于能殺敗漢人,取得漢地,也恐土不服,未能久居;倘或有失,便不得共享安樂了。”說到此句,就嗚咽不能成聲。是婦女慣技,但亦由作者
會出來。冒頓道:“據汝意見,應該如何?”阏氏道:“漢帝被困六七日,軍中並不驚擾,想是神靈相助,雖危亦安,單于何必違天行事?不如放他出圍,免生戰禍。”冒頓道:“汝言亦是有理,我明日相機行事便了。”于是阏氏放下愁懷,到晚與冒頓共寢,免不得再申前言,憑你如何凶悍的冒頓單于,也不得不謹依阃教了。小子有詩詠道:
狡夷殘忍本無,
第如何溺美人!
片語密陳甘縱敵,牝畢竟戒司晨。
究竟冒頓是否撤圍,待至下回再表。
冒頓之謀狡矣哉!懷恨乃父,作鳴镝以令大衆,射善馬,射愛妻,旋即射父。忍心害理,不顧骨肉,此乃由沙漠之地,戾氣所锺,故有是悖逆之臣子耳。至若計滅東胡,誘困漢祖,又若深谙兵法,爲孫吳之流亞。彼固目不知書,胡爲而狡謀疊出也?高祖之被困白登,失之于驕,若非陳平之多謀,幾致陷沒。驕兵必敗,理有固然。然冒頓能出奇製勝,而卒不免爲婦人女子所愚,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甚矣,婦口之可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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