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景帝聞七變亂,吳爲首謀,已與楚兵連合攻梁,急得形
倉皇,忙召群臣會議。當有一人出班獻策,請景帝
自出征。這人爲誰?就是主議削吳的鼌錯。景帝道:“我若
征,都中由何人居守?”鼌錯道:“臣當留守都中。陛下但出兵荥陽,堵住叛兵,就是徐潼一帶,暫時不妨棄去,令彼得地生驕,自減銳氣,方可用逸製勞,一鼓平亂。”景帝聽著,半晌無言。猛記得文帝遺言,謂天下有變,可用周亞夫爲將,因即掉頭左顧,見亞夫正端立一旁,便召至案前,命他督兵討逆,亞夫直任不辭。景帝大喜,遂升亞夫爲太尉,命率三十六將軍,出討吳楚,亞夫受命即行。
景帝遣發亞夫,正想退朝,偏又接到齊王急報,速請援師。景帝躊躇多時,方想著窦嬰忠誠,可付大任,乃特派使臣持節,召嬰入朝。既用周亞夫,又召入窦嬰,不可謂景帝不明。嬰已免官家居,使節往返,不免需時,景帝未便坐待,當然退朝入內。及嬰與使臣到來,景帝正進谒太後,陳述意見。應該有此手續。嬰雖違忤太後,被除門籍,但此時是奉旨特召,門吏怎敢攔阻?自然放他進去,他卻趨入太後宮中,拜見太後及景帝。景帝即命嬰爲將,使他領兵救齊。嬰拜辭道:“臣本不才,近又患病,望陛下另擇他人。”景帝知嬰尚記前嫌,未肯效力,免不得勸慰數語,仍令就任。嬰再三固辭,景帝作道:“天下方危,王孫即嬰字,見上。誼關
戚。難道可袖手旁觀麼?”嬰見景帝情詞激切,又暗窺太後形容,也帶著三分愧
,自知不便固執,乃始承認下去。景帝就命嬰爲大將軍,且賜金千斤。嬰謂齊固當援,趙亦宜討,特保薦栾布郦寄兩人,分統軍馬。景帝依議,拜兩人並爲將軍,使栾布率兵救齊,郦寄引兵擊趙,都歸窦嬰節製。
嬰拜命而出,先在都中,暫設軍轅,即將所賜千金,陳諸廊下。一面招集將士,分委軍務,應需費用,令就廊下自取。不到數日,千金已盡,無一入私,因此部下感激,俱樂爲用。嬰又日夕部署,擬即出發荥陽,忽有故吳相袁盎乘夜谒嬰,嬰立即延入,與談時事。盎說及七叛亂,由吳唆使,吳爲不軌,由錯激成,但教主上肯聽盎言,自有平亂的至計。嬰前時與錯相爭,互有嫌隙,此時聽了盎言,好似針芥相投,格外合意。嬰錯爭論,見前回。因留盎住宿軍轅,願爲奏達。盎暗喜道:“鼌錯,鼌錯,看汝今日尚能逞威否?”原來盎與錯素不相容,雖同爲朝臣,未嘗同堂與語,至錯爲禦史大夫,創議削吳,盎方辭去吳相,回都複命,錯獨說盎私受吳王財物,應該坐罪,有诏將盎免官,赦爲庶人。及吳楚連兵攻梁,錯又囑語丞史,重提前案,慾即誅盎,還是丞史替盎解說,謂盎不宜有謀,且吳已起兵,窮治何益,錯乃稍從緩議。偏已有人向盎告知,盎遂進見窦嬰,要想靠嬰勢力,乘間除錯。嬰與他意見相同,那有不替他入奏。
景帝聞得盎有妙策,自然召見。盎拜谒已畢,望見錯亦在側,正是冤家相遇,格外留心。但聽景帝問道:“吳楚造反,君意將如何置?”盎隨口答道:“陛下盡管放懷,不必憂慮。”景帝道:“吳王倚山鑄錢,煮海爲鹽,誘致天下豪傑,白頭起事,若非計出萬全,豈肯輕發?怎得說是不必憂呢!”盎又道:“吳只有銅鹽,並無豪傑,不過招聚無賴子弟,亡命
人,一哄爲亂,臣故說是不必憂呢。”錯正入白調饷事宜,急切不能趨避,只好呆立一旁,待盎說了數語,已是聽得生厭,便從旁
入道:“盎言甚是,陛下只准備兵食便了。”偏景帝不肯聽錯,還要窮根到底,詳問計策,盎答道:“臣有一計,定能平亂,但軍謀須守秘密,不便使人與聞。”明明是爲了鼌錯。景帝因命左右退去,惟錯不肯行,仍然留著。盎暗暗著急,又向景帝面請道:“臣今所言,無論何人,不宜得知。”何必這般鬼祟!景帝乃使錯暫退,錯不好違命,悻悻的趨往東廂。盎四顧無人,才低聲說道:“臣聞吳楚連謀,彼此書信往來,無非說是高帝子弟,各有分土。偏出了賊臣鼌錯,擅削諸侯,慾危劉氏,所以衆心不服,連兵西來,志在誅錯,求複故土。誠使陛下將錯
斬,赦免吳楚各
,歸還故地,彼必罷兵謝罪,歡然回
,還要遣什麼兵將,費什麼軍饷呢!”景帝爲了
征計議,已是動疑,此次聽了盎言,越覺錯有歹心,所以前番力請
征,自願守都,損人利己,煞是可恨。因複對盎答說道:“如果可以罷兵,我亦何惜一人,不謝天下!”盎乃答說道:“愚見如此,惟陛下熟思後行。”景帝竟面授盎爲太常,使他秘密治裝,赴吳議和,盎受命而去。
鼌錯尚莫明其妙,等到袁盎退出,仍至景帝前續陳軍事,但見景帝形容如舊,倒也看不出甚麼端倪。又未便問及袁盎所言,只好說完本意,怅然退歸。約莫過了一旬,也不見有特別诏令,還道袁盎無甚異議,或雖有異言,未邀景帝信從,因此毫無動靜。那知景帝已密囑丞相陶青,廷尉張歐等劾奏錯罪,說他議論乖謬,大逆不道,應該腰斬,家屬棄市。景帝又加手批,准如所奏,不過一時未曾發落,但召中尉入宮,授與密诏,且囑咐了好幾語,使他依旨施行。中尉領了密旨,乘車疾馳,直入禦史府中,傳旨召錯,立刻入朝,錯驚問何事?中尉詭稱未知,但催他快快登車,一同前去。錯連忙穿好冠帶,與中尉同車出門。車夫已經中尉密囑,一手挽車,一手揚鞭,真是非常起勁,與風馳電掣相似。錯從車內顧著外面,驚疑的了不得,原來車路所經,統是都市,並非入宮要道。正要開口诘問中尉,車已停住,中尉一躍下車,車旁早有兵役待著,由中尉遞了一個暗號,便回首向錯道:“鼌禦史快下車聽诏!”錯見停車
乃是東市,向來是殺頭地方,爲何叫我此
聽旨,莫非要殺我不成!一面想,一面下車,兩腳方立住地上,便由兵役趨近,把錯兩手反翦,牽至法場,令他長跪聽诏。中尉從袖中取出诏書,宣讀到應該腰斬一語,那鼌錯的頭顱,已離了脖項,墮地有聲。敘得新穎。身上尚穿著朝服,未曾
去。中尉也不複多顧,仍然上車,還朝複命。景帝方將錯罪宣告中外,並命拿捕錯家全眷,一
坐罪。誅錯已不免失刑,況及全家!旋由颍川郡報稱錯父于半月前,已服毒自盡,回應前回。外如母妻子侄等,悉數拿解,送入都中。景帝聞報,诏稱已死勿問,余皆
斬。可憐錯夙號智囊,反弄到這般結局,身誅族夷,聰明反被聰明誤,看錯便可了然!
這且毋庸細表。言之慨然。
且說袁盎受命整裝,也知赴吳議和,未必有效,但聞朝廷已經誅錯,得報宿仇,不得不冒險一行,聊報知遇。景帝又遣吳王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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