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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演義》第65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前漢演義第65回上一小節]亦愛偃伶俐,許得自由往返,偃從此出入宮禁,qin近天顔,嘗從武帝遊戲北宮,馳逐平樂,系上林苑中臺觀名。狎狗馬,戲蹴鞠,大邀主眷。會窦太主複入宮朝谒,武帝特爲置酒宣室,召偃共飲,與主合歡。可巧東方朔執戟爲衛,侍立殿側,聞武帝使人召偃,亟置戟入奏道:“董偃有斬罪三,怎得進來?”武帝問爲何因?朔申說道:“偃以賤臣私侍太主,便是第一大罪;敗常渎禮,敢違王製,便是第二大罪;陛下春秋日富,正應披覽六經,留心庶政,偃不遵經勸學,反以靡麗紛華,盅惑陛下,是乃guo家大賊,人主火蜮,罪無逾此,死有余辜!陛下不責他三罪,還要引進宣室,臣竊爲陛下生憂哩!”朝陽鳴鳳。武帝默然不應,良久方答說道:“此次不妨暫行,後當改過。”朔正se道:“不可不可!宣室爲先帝正殿,非正人不得引入,自來篡逆大禍,多從*亂釀成,豎刁爲婬,齊guo大亂,慶父不死,魯難未平,陛下若不預防,禍胎從此種根了!”武帝聽說,也覺悚然,當即點首稱善,移宴北宮,命董偃從東司馬門入宴,改稱東司馬門爲東交門。改名曰交,適自增醜。惟武帝天姿聰穎,一經旁人提醒,便知董偃不是好人,賜朔黃金三十斤,不複寵偃。後來窦太主年逾六十,漸漸的頭童齒豁,不合濃妝,董偃甫及壯年,怎肯再顧念老妪,不去尋花問柳?窦太主怨偃負情,屢有責言,武帝乘機罪偃,把他賜死。偃年終三十,窦太主又活了三五年,然後病殁。武帝竟令二人合葬霸陵旁。霸陵即文帝陵,見前文。

  只廢後陳氏,心尚未死,暗思老母做出這般歹事,尚能巧計安排,不致獲譴,自己倘能得人斡旋,或即挽回主意,亦未可知,猶記從前在中宮時,嘗聞武帝稱贊相如,因此不惜重金,買得一賦,命宮人日日傳誦,冀爲武帝所聞,感動舊念。那知此事與乃母不同,乃母所爲,無人作梗,自己有一衛氏在內,做了生死的對頭,怎肯令武帝再收廢後?所以“長門賦”雖是佳文,挽不轉漢皇恩意,不過陳氏的飲食服用,總由有司按時撥給,終身無虧。到了窦太主死後,陳氏愈加悲郁,不久亦即病死了。收束淨盡。

  話分兩頭,且說陳廢後巫盅一案,本來不至株連多人,因有侍禦史張湯參入治獄,主張嚴酷,所以鍛煉周納,連坐至三百余名。湯系杜陵人氏,童年敏悟,xing最剛強。乃父嘗爲長安丞,有事外出,囑湯守舍。湯尚好嬉戲,未免疏忽。至乃父回來,見廚中所藏食肉,被鼠齧盡,不禁動怒,把湯笞責數下。湯爲鼠遭笞,很不甘心,遂熏穴尋鼠。果有一鼠躍出,被湯用鐵網罩住,竟得捕獲。穴中尚有余肉剩著,也即取出,戲做一篇谳鼠文,將肉作證,chu他死刑,磔斃堂下。父見他谳鼠文辭,竟與老獄吏相似,暗暗驚奇,當即使習刑名,抄寫案牍。久久練習,養成一個法律家。嗣爲中尉甯成掾屬。甯成爲有名酷吏,湯不免效尤,習與xing成,尚嚴務猛。及入爲侍禦史,與治巫盅一案,不管人家xing命,一味羅織,害及無辜。武帝還道他是治獄能手,升任大中大夫,同時又有中大夫趙禹,亦尚苛刻,與湯交好,湯嘗事禹如兄,交相推重,武帝遂令兩人同修律令,加添則例,特創出見知故縱法,鉗束官僚。凡官吏見人犯法,應即出頭告發,否則與犯人同罪,這就是見知法。問官斷獄,甯可失入,不可失出,失出便是故意縱犯,應該坐罪,這叫作故縱法。自經兩法創行,遂致獄訟繁苛,赭yi滿路。湯又巧爲迎合,見武帝xing好文學,就附會古義,引作獄辭。又請令博士弟子,分治《尚書》《春秋》。

  《春秋》學要算董仲舒,武帝即位,曾將他拔爲首選,出相江都。見前文。江都王非,本來驕恣不法,經仲舒從旁匡正,方得安分終身。那知有功不賞,反且見罰,竟因別案牽連,被降爲中大夫。無非是不善逢迎。建元六年,遼東高廟及長陵高園殿兩chu失火,仲舒援據春秋,推演義理。屬稿方就,適辯士主父偃過訪,見著此稿,竟觑隙竊去,背地奏聞。武帝召示諸儒,儒生呂步舒,本是仲舒弟子,未知稿出師手,斥爲下愚。偃始說出仲舒所作,且劾他語多譏刺,遂致仲舒下獄,幾乎論死。偃之yin險如此,怎能善終?幸武帝尚器重仲舒,特诏赦罪,仲舒乃得免死。但中大夫一職,已從此褫去了。

  先是菑川人公孫弘,與仲舒同時被征,選爲博士,嗣奉命出使匈奴,還白武帝,不合上意,沒奈何托病告歸。至元光五年,複征賢良文學諸士,菑川guo又推舉公孫弘。弘年將八十,精神尚健,筋力就衰,且經他前次蹉跌,不願入都,無奈guo人一致慫恿,乃襆被就道,再至長安,谒太常府中對策。太常先評甲乙,見他語意近迂,列居下第,仍將原卷呈入。偏武帝特別鑒賞,擢居第一,隨即召入,面加咨詢。弘預爲揣摩,奏對稱旨,因複拜爲博士,使待诏金馬門。齊人轅固,時亦與選,年已九十有余,比弘貌還要高古。弘頗懷妒意,側目相視。轅固本與弘相識,便開口戒弘道:“公孫子,務正學以立言,毋曲學以阿世!”弘佯若不聞,掉頭徑去。轅固老不改行,前爲窦太後所不容,見前文。此次又爲公孫弘等所排斥,仍然罷歸。獨公孫弘重入都門,變計求合,曲意取容,第一著是逢迎主上,第二著是結納權豪。他見張湯方得上寵,屢次往訪,與通聲氣。又因主爵都尉汲黯,爲武帝所敬禮,亦特與結交。

  汲黯籍隸濮陽,世爲卿士,生平治黃老言,不好煩擾,專喜諒直。初爲谒者,旋遷中大夫,繼複出任東海太守,執簡禦民,臥病不出,東海居然大治。武帝聞他藉藉有聲。又诏爲主爵都尉。名列九卿。當田蚡爲相時,威赫無比,僚吏都望輿下拜,黯不屑趨承,相見不過長揖,蚡亦無可如何。武帝嘗與黯談論治道,志在唐虞,黯竟直答道:“陛下內多私慾,外施仁義,奈何慾效唐虞盛治呢!”一語中的。武帝變se退朝,顧語左右道:“汲黯真一個憨人!”朝臣見武帝驟退,都說黯言不遜,黯朗聲道:“天子位置公卿,難道叫他來作谀臣,陷主不義麼?況人臣既食主祿,應思爲主盡忠,若徒愛惜身家,便要贻誤朝廷了!”說畢,夷然趨出。武帝卻也未嘗加譴,及唐蒙與司馬相如,往通西南夷,黯獨謂徒勞無益,果然治道數年,士卒多死,外夷亦叛服無常。適公孫弘入都待诏,奉使往視,至還朝奏報,頗與黯議相同。偏武帝不信弘言,再召群臣會議,黯也當然在列。他正與公孫弘往來,又見弘與已同意,遂在朝堂預約,決議堅持到底,弘已直認不辭。那知武帝升殿,集衆開議,弘竟翻去前調,但說由主聖裁。頓時惱動黯xing,厲聲語弘道:“齊人多詐無信,才與臣言不宜通夷,忽又變議,豈非不忠!”武帝聽著,便問弘有無食言?弘答謝道:“能知臣心,當說臣忠;不知臣心,便說臣不忠!”老jian巨猾。武帝颔首退朝,越日便遷弘爲左內史。未幾又超授禦史大夫。小子有詩歎道:

  八十衰翁待死年,如何尚被利名牽!

  豈因宣聖遺言在,求富無妨暫執鞭?

  慾知後事如何,且至下回分解。

  窦太主以五十歲老妪,私通十八歲弄兒,渎倫傷化,至此極矣。武帝不加懲戒,反稱董偃爲主人翁,是導人*亂,何以爲治?微東方朔之直言進谏,幾何不封偃爲堂邑侯也。張湯趙禹,以苛刻見寵,無非由迎合主心。公孫弘則智足飾jian,取容當世,以視董子轅固之守正不阿,固大相徑庭矣。然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爲之,古今之爲公孫弘者,比比然也。于公孫弘乎何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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