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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演義》第38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五代史演義第38回上一小節]也未嘗禁止。夷夏大防,萬不可潰,一潰防閑,必罹此禍。晝行夜宿,到了白馬津,率衆渡河,顧語宣徽使高勳道:“我在北庭,每日射獵,很覺適意。自入中原後,局居宮廷,毫無樂趣,今得生還,雖死無遺恨了!”死在目前。

  行抵相州,正值遼將高唐英圍攻州城,與梁晖相持不下。遼主縱兵助攻,頓時陷入,梁晖巷戰亡身。城中所有男人,悉被屠戮,嬰兒赤子,由胡騎擲向空中,舉刃相接,多半刳腹流腸,或竟墜落地上,跌作肉餅。婦女殺老留少,驅使北去,留高唐英守相州。唐英檢閱城中遺民,只剩得七百人,髑髅約十數萬具。看官試想,慘不慘呢!

  遼主聞磁州刺史李穀,密通晉陽,派兵拘至,qin加質訊。穀诘問證據,反使遼主語塞,佯從車中引手,索取文書。經穀窺破詐謀,樂得再三窮诘,聲se不撓。遼主竟被瞞過,乃命釋歸。算是大幸。

  嗣因所過城邑,滿目蕭條,遂遍語蕃、漢群臣道:“使中guo如此受殃,統是燕王一人的罪過。”又顧相臣張砺道:“汝也算一個出力人員!”虎伥原是可恨,虎亦不謂無罪。砺俯首懷慚,無言可答,悶悶的隨向北行,毋庸細述。

  獨甯guo軍都虞侯武行德,爲遼主所遣,與遼吏督運兵仗,用舟裝載,自汴入河,溯流北駛。行德麾下,有士卒千余人,駛至河yin,密語士卒道:“我等爲虜所製,離鄉遠去,人生總有一死,難道統去做外guo鬼麼?今虜主已歸,虜勢漸衰,何不變計逐虜,據守河陽,待中原有主,然後臣服,豈不是一條好計呢!”士卒一ti贊成,願歸驅使,行德遂舉舟中甲仗,分給士卒,一聲號令,全軍俱起,把遼吏砍成肉泥,乘勢襲擊河陽城。遼節度使崔廷勳,方派兵助耿廷美,進攻潞州,城內無備,突被行德殺入,逐去廷勳,據住河陽,令弟行友持奉蠟書,從間道馳詣晉陽,表明誠意。

  那時潞州留守王守恩,已向晉陽告急,劉知遠命史弘肇爲指揮使,率兵援潞。弘肇用部將馬誨爲先鋒,星夜進兵,馳詣潞州城下,寂靜無聲,並不見有遼兵,馬誨大起疑心。及王守恩出城相迎,兩下晤談,方知遼兵聞有援師,已經退去。馬誨奮然道:“虜聞我軍到來,便即退兵,這是古人所謂弩末呢。我當前往追擊,殺敵報功!”正說著,史弘肇繼至,即由馬誨請令,麾兵追虜。途中遇著遼兵,大呼直前,挾刃齊進,好似風掃落葉一般,不到一時,已枭得虜首千余級,余衆遁去。

  馬誨方奏凱回軍,遼將耿崇美退保懷州,崔廷勳亦狼狽奔至。就是洛陽遼將拽剌等,亦聞風膽落,趨至懷州,與崇美、廷勳等會晤,相對咨嗟,且會銜報聞遼主。

  遼主得報,大爲失意,繼且自歎道:“我有三失,怪不得中guo叛我呢!我令諸道括錢,是第一失;縱兵打草谷,是第二失;不早遣諸節度使還鎮,是第三失。如今追悔無及了!”前責人,後責己,尚非愚愎者比。看官聽著!遼主德光,也是一個好大喜功的雄主,此番大舉入汴,到chu順手,已經如願以償,但他尚思久據中原,偏偏不能滿意,連得許多警耗,由憤生悔,由悔生憂,竟至恹恹成疾。到了栾城,遍ti苦熱,用冰沃身,且沃且啖。及抵殺狐林,病勢愈劇,即日畢命。

  qin吏恐屍身腐臭,特剖腹貯鹽,腹大能容積鹽數鬥,乃載屍歸guo,晉人號爲帝羓。遼太後述律氏,撫屍不哭,且作恨辭道:“汝違我命,謀奪中原,坐令內外不安,須俟諸部甯一,才好葬汝哩。”

  原來遼主一死,形勢立變,趙延壽恨主背約,首先發難。他本內任樞密,遙領中京,至是扈跸前驅,慾借中京爲根據地。便引兵先入恒州,且語左右道:“我不願再入遼京了!”那知人有千算,天教一算,似這賣guo求榮,糜爛中原的趙延壽,怎能長享富貴,得使考終!借古諷世,是著書人本意。延壽入恒州時,即有一遼guoqin王,蹑迹前來,亦帶兵隨入。延壽不敢拒絕,只好由他進城。這遼qin王爲誰?乃是耶律德光的侄兒,東丹王突慾的長子。突慾奔唐,唐賜姓名爲李贊華,留居京師。贊華爲李從珂所殺,事見前文。獨突慾子尚留北庭,未嘗隨父歸唐。看官慾問他名字,乃是叫作兀慾。舊作烏裕,亦作鄂約。德光因他舍父事己,目爲忠誠,特封爲永康王。

  兀慾隨主入汴,複隨主歸guo,嘗見延壽怏怏,料他蓄怨,特暗地加防。此次追蹤而至,明明是奪他根據。一入城門,即令門吏繳出管鑰,進至府署,複令庫吏繳出簿籍,全城要件,已歸掌握,遼將又多半歸附,願奉他爲嗣君。兀慾登鼓角樓,與諸將商定密謀,擇日推戴。那趙延壽尚似在睡夢中,全然沒有知曉,反自稱受遼主遺诏,權知南朝軍guo事,且向兀慾要求管鑰簿籍,兀慾當然不許。

  有人通知延壽道:“遼將與永康王聚謀,必有他變,請預備爲要。今中guo兵尚有萬人,可借以擊虜,否則事必無成!”延壽遲疑未決,後來想得一法,擬于五月朔日,受文武官谒賀。晉臣李崧入語道:“虜意不同,事情難測,願公暫從緩議。”

  延壽乃止。

  遼永康王兀慾,聞延壽將行谒賀禮,即與各遼將商定,屆期掩擊。嗣因延壽罷議,不得不另想別法。可巧兀慾妻自北庭馳至,探望兀慾,兀慾大喜道:“妙計成了,不怕燕王不入彀中。”遂折東往邀延壽,及張砺、和凝、馮道、李崧等,共至寓所飲酒。延壽如約到來,就是張砺以下,皆應召而至。兀慾歡顔迎入,請延壽入坐首席,大衆依次列坐,兀慾下坐相陪。酒醴具陳,肴核維旅。彼此飲了好幾觥,談了許多客套話,兀慾方語延壽道:“內子已至,燕王慾相見麼?”延壽道:“mei果來此,怎得不見!”即起身離座,與兀慾欣然入內,去了多時,未見出來,李崧頗爲擔憂。和凝、馮道私問張砺道:“燕王有mei適永康王麼?”張砺搖首道:“並非燕王qinmei,我與燕王在遼有年,始知永康王夫人,與燕王聯爲異姓兄mei,所以有此稱呼。”借張砺口中說明,無非倒戟而出之筆法。道言未絕,兀慾已由內出外,獨不見延壽偕出。李崧正要啓問,兀慾笑語道:“燕王謀反,我已將他鎖住了!”這語說出,嚇得數人面面相觑,不發一言。兀慾複道:“先帝在汴時,遺我一籌,許我知南朝軍guo事,至歸途猝崩,並無遺诏。燕王怎得擅自主張,捏稱先帝遺命,惟罪止燕王一人,諸公勿慮。請再飲數觥!”和凝、馮道等唯唯聽命,勉強飲畢,告謝而出。

  越日由兀慾下令,宣布先帝遺製,略雲:“永康王爲大聖皇帝嫡孫,人皇王長子,太後锺愛,群情允歸,可就中京即皇帝位。”看官閱此,當知遺製爲兀慾所捏造。但恐未知大聖皇帝,及人皇王爲何人?小子應該補敘明白。大聖皇帝,就是遼太祖阿保機的尊谥,人皇王就是突慾。阿保機在世時,自稱天皇王,號長子突慾爲人皇王,因此兀慾捏造遺製,特別聲明。兀慾始舉哀成服,傳訃四方,並遣人報知述律太後。太後怒道:“我兒平晉guo,取中原,有大功業,伊子留侍我側,應該嗣立。人皇王叛我歸唐,兀慾爲人皇王子,怎得僭立呢!”當下傳谕兀慾,令取消成議。兀慾哪裏肯從,竟在恒州即皇帝位,受蕃漢各官朝賀。尋即撤去喪服,鼓吹作樂,聲徹內外。

  我,這尚可坐視麼?”遂命qin將麻答守恒州,並晉臣文武吏卒,一概留住,自率部兵北行。選得宮女、宦官、樂工數百人,隨從馬後。最後複有軍士數十名,押著一乘囚車,內坐一個燕王趙延壽,揶揄極了。小子走筆至此,口占一詩,隨筆錄出,爲趙延壽寫照。詩雲:

  失身事虜已堪羞,況複甘心作寇仇!

  自古賢jian終有報,好從馬後看羁囚。

  兀慾北去,劉知遠南來。慾知南北各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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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主之不能久據中原,或謂由天限華夷,迫令北返,是實不然。當時廉恥道喪,官吏以送舊迎新爲得計。中原人民,手無尺寸柄,疇能反抗強虜?假令遼主入汴,但以噢咻小惠,籠絡臣民,中guo可坐而定也。誤在貪酷殘虐,激成衆怨,遂致枭桀四起,與遼爲難。遼主怅然北歸,自陳三失,亶其然乎!趙延壽叛唐降遼,又引遼滅晉,嗣複慾背遼自主,居心叵測,不可複問。遼永康王兀慾,一舉而拘絷之,誠爲快事。且其稱帝恒州,辦非全然無理,立嫡以長,古有明訓,誰令遼太後溺愛少子,舍長立幼,違大經而生巨變,正遼太後之自取也!于兀慾乎何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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