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元史演義第57回上一小節]連破元將大營,直逼城下。此時元將福壽爲江南行臺禦史大夫,奉命守集慶路,屢督兵出戰,終未獲勝。至城陷,百司皆潰,福壽獨踞高坐,爲亂兵所殺。不沒忠臣。
元璋入城,慰撫吏民,改集慶路爲應天府,自稱吳公。
一面遣將四出,分徇鄰郡,鎮江、廣德等,相繼攻下。
這時候的劉福通,招集亡命,勢焰日張,分兵略地。遣毛貴出山東,李武、崔德出陝西,關先生、破頭潘、馮長舅、沙劉二、王士誠出晉、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出秦隴,自居河南調度,節製各軍。毛貴頗有智勇,率衆東趨,連陷膠州、萊州、益都、般陽諸郡縣。濟南路飛章告急,順帝遣知樞密院事蔔蘭奚,率同董搏霄等,兼程往援。
援軍既發,禦史張桢,上書陳十禍,語語剀切,字字蒼涼,好算元末一位大手筆。小子曾閱《元史·張桢列傳》,尚能約略記述。所說根本上禍端,記有六條:一曰輕大臣,二曰解權綱,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離人心,六曰濫刑獄,這統是根本上的關系。所說征討上禍端,計有四條:一是不慎調度,二是不資群策,三是不明賞罰,四是不擇將帥;這統是征討上的關系。他又逐條分釋,每條數百言,內有事安逸的禍源,及不明賞罰的禍源,最說得淋漓痛快,小子試略錄如下:
臣伏見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統,履艱難而登大寶;因循治安,不預防慮,寬仁恭儉,漸不如初。今天下可謂多事矣,海內可謂不甯矣,天道可謂變常矣,民情可謂難保矣,是陛下警省之時,戰兢惕厲之日也。陛下宜臥薪嘗膽,奮發悔過,思祖宗創業之難,而今日墜亡之易,于是而修實德,則可以答天意;推至誠,至可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勞,聲之好,宴安鸩毒之戒,皆宜痛撤勇改,有不盡者,亦宜防微杜漸,而禁于未然。黜宮女,節浮費,畏天恤人,而陛下乃安焉
之,如天下太平無事,此所謂根本之禍也。以上言事安逸。臣又見調兵六年,初無紀律之法,又無激勸之宜,將帥因敗爲功,指虛爲實,大小相謾,上下相依,其
情不一,而邀功求賞則同。是以有覆軍之將,殘民之將,怯懦之將,貪惏之將,曾無懲戒;所經之
,
犬一空,貨財俱盡,及其面谀遊說,反以克複受賞。今克複之地,悉爲荒墟,河南提封三千余裏,郡縣星羅棋布,歲輸錢谷數百萬計,而今所存者,封邱、延津、登封、偃師三四縣而已;兩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蕭條。夫有土有人有財,然後可望軍旅不乏,饋饷不竭。今寇敵已至之境,固不忍言,未至之
,尤可寒心,即使天雨粟,地湧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況以地方有限之費,供將帥無窮之慾哉!颍上之寇,始結白蓮,以佛法誘衆,終飾威權,以兵抗拒,視其所向,骎骎可畏,其勢不至于亡吾社稷,燼吾
家不已也。堂堂天朝,不思靖亂,而反階亂,其禍至慘,其毒至深,其關系至大,有識者爲之扼腕,有志者爲之痛心,此征討之禍也。以上言不明賞罰。
奏入不報,權臣恨他多言,反劾他市直沽名,出爲山南道廉訪佥事。看官,你想順帝如此糊塗,還能保得住一座江山麼。
蔔蘭奚到了山東,遣董搏霄援濟南,自赴益都路。搏霄提兵急進,連敗寇衆于濟南城下。寇衆卻退,诏命爲山東宣慰使都元帥。此時太尉紐的該,方總諸軍守禦東昌,聞濟南已靖,促搏霄從征益都。搏霄道:“我去,濟南必不保;且我適有疾,不如令我弟昂霄前往。”乃將此意奏聞元廷,順帝准奏,授昂霄爲淮南行院判官,調赴益都。
未幾複有朝旨,命搏霄移守長蘆,搏霄不得已北行,誰知毛貴已乘隙而入,進陷濟南,且率精銳蹑搏霄後。搏霄才到南皮縣,望見毛貴率大隊趕來,紅巾迷目,鐵騎揚氛。搏霄部下的將士,驚告搏霄道:“彼衆我寡,營壘未完,奈何!”搏霄道:“我受命到此,只有以死報,此外尚有何言!”遂拔劍出營,督軍奮戰,殺死敵衆多名。怎奈敵人前仆後繼,反張了兩翼,圍裹搏霄,自午至暮,搏霄兵傷亡過半,寇衆突至搏霄前,刺搏霄下馬,叱問道:“汝系何人?”搏霄瞋目道:“我就是董老爺!汝何爲?”言未畢,寇衆用矛攢刺,但見數道白氣,沖入空中,凝作一團,向天而去。屍身上並不見有血迹,連寇衆都是駭愕,驚以爲神。是日,益都兵亦敗,昂霄亦戰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可爲董氏兄弟注腳。事聞于朝,追封搏霄爲魏
公,谥忠定,昂霄爲隴西郡侯,谥忠毅。
毛貴已破董軍,遂由河間趨直沽,陷薊州,略柳林,逼畿甸。樞密副使達珍戰殁,元廷大震,廷臣紛議遷都。只有此策。虧得同知樞密院事劉哈剌不花,又複出現。督率禁軍,直趨柳林,與毛貴酣鬥一場,殺得毛貴大敗而逃,逐出畿輔,京師稍安。毛貴退回濟南,氣焰漸衰,後被趙均用殺死。均用又被續繼祖所殺。了毛貴。惟李武、崔德趨陝西,破商州,攻武關,直逼長安,分掠同華諸州。白不信、李喜喜等趨秦隴,據鞏昌,陷興元,入圍鳳翔。關先生、破頭潘等趨晉、冀,分兵二道:一出绛州,一出沁州,逾太行山,焚上
郡,攻破遼州,專掠遼陽,進陷上都,把元朝祖宗曆代經營的宮阙,付諸一炬,盡變作烏焦巴弓!趣語!劉福通乘這機會,攻入汴梁,逐去守將竹貞,迎僞宋帝韓林兒居住,大河南北,袤延萬裏,幾無一塊乾淨土。那時複出了一個著名人物,爲元效力,轉戰東西,竟將所失各地,克複了一大半。想是回光反照。正是:
八方搶攘無甯日,一將馳驅得勝時。
未知此人爲誰,待小子下回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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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回前敘朱元璋事,後敘劉福通事,兩兩相對,似元璋之勢力,遠不及福通,不知真人出世,必別有二三揭竿之徒,爲之先驅:秦無勝、廣,不足以亡秦而啓漢;隋無窦、李,不足以亡隋而啓唐,韓、劉揭竿,正爲朱氏先驅之兆,猶之勝、廣、窦、李等也。惟敘朱元璋事,概從簡略,已見細評。至于毛貴陷山東時,獨錄入張桢奏疏,百忙中敘及此奏,所以明元季之失政,以致將驕卒惰,盜賊四起,禍由自召,一疏盡之,若董搏霄之殉,雖獨有白光之異,且兄弟同日戰死,尤爲難得,故敘述亦較他人爲詳,可見下筆時具有斟酌,非率爾觚者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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