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諸清將殲滅滇藩,陸續班師,到了北京,聞尚之信、耿精忠,亦已逮到治罪。原來尚之信歸命後,清廷屢促出師,他只逗留不進,及三桂已死,始從征廣西,駐軍宣武,會之信弟之孝,謀襲藩位,遣藩下人張士選赴京告密。清京遂遣侍郎宜昌阿等,馳往按問,當由都統王棟出證罪狀。之信聞知,自廣西馳歸,襲殺
棟。宜昌阿便檄粵軍,擒歸之信,有旨賜死。之孝亦坐罪革職。尚藩完了。耿精忠亦爲諸弟所劾,召至京師,交部議罪。大學士明珠首言精忠應加極刑,遂把精忠磔死。耿藩又了。惟孫延齡妻孔四貞,爲太後義女,且勸夫反正,先至京師聲明,有旨實封郡主,祿贍終身。于是大赦天下,诏戶部發帑代償宿負,並減免用兵各省賦稅,特下一道明谕道:
當滇逆初變時,多謂撤藩所致,慾誅建議之人以謝過者。朕自少時,見三藩勢焰日熾,不可不撤,豈因三桂背叛,遂诿過于人?今大逆削平,瘡痍未複,其恤兵養民,與天下休息。
三藩已平,中本部十八省,及關東三省,都屬大清版圖,真成了浩蕩乾坤,升平世界。獨有臺灣鄭經,抗志海外,偏不受清朝命令。海外田橫。先是精忠叛清時,與經同攻廣東,精忠歸閩降清,汀州、泉州、漳州等郡,皆爲經所據。精忠與清
王傑書,合軍攻經收複各郡。經退守廈門,嗣複令部將劉
軒等,分路入犯,攻陷海澄,圍攻漳泉,巡撫吳興祚與將軍賴塔,出兵泉州,總督姚啓聖與提督楊捷,出兵漳州,鄭軍始退。只海澄仍爲
軒所據,湖南
師萬正
,督率戰艦二百艘,由海赴閩,與興祚、啓聖等,
陸夾攻,遂複海澄,並奪回金、廈二島。鄭經及
軒,仍退據臺灣。將軍賴塔意慾招撫鄭經,省得再來纏擾,遂著人致書鄭經,意旨婉轉,頗承朝廷屢次招撫苦心。其中涉及議約不成之事,均將責任推诿于封疆諸臣,執泯削發登岸,彼此龃龉,對于鄭經,則匆恕詞,信中有雲:
“足下父子,自辟荊榛,且眷懷勝,未嘗如吳三桂之僭妄。本朝亦何惜海外一彈丸地,不聽田橫壯士,逍遙其間乎?今三藩殄滅,中外一家,豪傑失時,必不複思噓已灰之焰,毒瘡痍之民。若能保境息民,則從此不必登岸,不必薙發,不必易
冠,稱臣入貢可也。不稱臣,不入貢,亦可也。以臺灣爲箕予之朝鮮,爲徐福之日本,與世無患,與人無爭,而沿海生靈,永息塗炭,惟足下圖之!
鄭經得書,複請如約,只要把海澄縣作爲互市公所。賴塔倒也有意允許,不意總督姚啓聖,偏說出許多後患,堅持不可。偏是漢人作梗。一場和議,化作飛灰。
鄭經有子數人,長子克,最賢,頗知禮賢下士,經連年出外,一切事,都交克管理,並不聞有什麼失政。只克乃是
婢所生,並非嫡出,家人統看他不起,不過鄭經愛寵克,又無過可摘,只得大家隱忍。嗣鄭經連爲清軍所敗,退歸臺灣,郁郁不得志,乃效戰
時信陵君故事,日近醇酒婦人,借消愁悶,哪裏曉得酒能伐
,
足戕身,警世名言。天下沒有流連酒
的人,能延年益壽,不到一二年,釀成一種頭昏目眩的病症,心腎兩虧。日漸加重,竟致不起。遺言命克嗣位,奈家人素來輕視克,群小又憚他明察,合力構謀,不怕克不死。侍衛馮錫範甘作禍首,勾通內外,此時成功妻董氏尚存,聽了左右讒言,平白地將克鸩死,擁立鄭經次子克爲主,襲爵延平郡王。克幼弱,不能理事,諸事統由馮錫範決斷。錫範驕橫不法,大失人心。臺灣要保不牢了。諜報傳入內地,閩督姚啓聖非常得意,想乘此吞滅臺灣了。
姚啓聖系浙江會稽人,證明漢族。少年時已膽大敢爲,後來從征有功,康王傑書竭力保奏,竟擢爲福建總督。福建疊遭兵燹,十室九空,康
王收服耿藩,驅逐鄭氏,表面看是平靖,內容實是撩亂。當時閩中住著一王、一貝子、一公、一伯,及將軍、都統各員,都帶著皇室禁旅、滿洲健兒。這班兵士,吃了百姓的糧米,占了百姓的房屋,還要百姓的子弟,給他當差,百姓的妻女,畀他侍寢,可憐這等小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到了康
王奉旨班師,兵士們擄去金帛,不可勝計,還有眉清目秀一班俊仆,
滴滴的一班婦女,兵士不肯舍去,也要把他們帶回。姚啓聖假義行仁,面請康
王下令禁止,暗地裏設法償還,計捐金二十萬兩,拔還難民二萬多人,這不可謂非姚氏功德。因此閩人感激異常,多擺著長生祿位,供奉這位總督姚公。人人說亂世時難以做官,吾謂亂世時做官反易,如若不信,請看姚啓聖。啓聖暗想,人民已受籠絡,功勞還是尋常,總要做一件大大的事業,方不愧爲清家柱石。適值臺灣內亂,立即奏了一本,說是臺灣主少
危,時不可失。康熙帝便令王大臣會議,內閣學士李光地請即照准,康熙帝遂降旨准奏。啓聖複力保降將施琅,材可大用,得旨授施琅爲福建
師提督,加太子太保銜。武將加文銜,也是清朝創舉。
施琅本鄭氏舊將,習知海上險要,到任後,日夕督,練成
師軍二萬,分載戰船三百艘,指日攻打臺灣。會彗星出現,尚書梁清標,及給事中孫蕙,疏陳天象告警,不宜用兵,有诏暫停進剿。施琅力主出師,朝議又遷延數月。到康熙二十二年,因施琅屢次上奏,遂如所請。又是一個賣主求榮。臺灣在福建東北,姚啓聖慾候北風進取臺灣,施琅獨請乘南風先取澎湖。且言:“澎湖不破,臺灣無取理,澎湖失,臺灣不戰自潰。”遂疏請力任討賊,留督臣在廈門濟饷。康熙帝又言聽計從,于是施琅遂進兵澎湖。守將劉
軒四面築垣,環列火器,把澎湖守得格外嚴密。施琅遣遊擊藍理爲先鋒,乘
進薄,自乘樓船繼進。
軒令守兵連放火炮,間以矢石,自晝至夜,相持不下。忽然飓風大起,波如山立,戰船隨流簸蕩,支撐不住。
軒駕船而出,直沖樓船,施琅急督兵迎敵,猛被一箭射來,正中琅目,琅不禁失聲,幾乎跌倒。幸虧總兵吳英,見主帥受傷,一面令
卒保護施琅,一面率軍士力戰,炮矢齊發,射退
軒,大風亦漸漸平息,兩邊鳴金收兵。
次晨,施琅定計分攻,力懲前創,命總兵陳蟒,率五十艘攻籠嶼,總兵魏明,率五十艘攻牛心灣,自督五十六艘分作八隊,直搗中堅,仍用藍理爲先鋒,另具八十艘爲後應。
軒見清軍繼出,正擬堅守,仰見東南角上,微雲漸合,立命發兵。部長曾遂道:“施琅再來,必懲前轍,我軍不如固守爲是。”
軒道:“今日必有大風,正可一鼓殲敵,何爲不出?”曾遂問道:“主帥何以知有大風?”
軒以手指東南角,示曾遂道:“汝在海上多年,難道……
清史演義第26回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