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清史演義第41回上一小節]進報,和珅頗爲驚懼。還虧乾隆帝雖擬歸政,仍是大權在手,乾隆帝活一日,和珅也活一日,因此和珅早夜祝禱,但願乾隆帝永遠活著,免生意外的危險。
話休敘煩,且說湖南貴州交界的地方,有一大山,綿亘數百裏,叫作苗嶺,統是苗民居住。康、雍、乾三朝,次第招徕,苗民多改土歸流,與漢民往來交接,漢民亦漸漸移居苗地,嗣後喧賓奪主,不免與苗民涉訟。地方官單論財勢,不講曲直,苗民多半吃虧,心很不悅。適貴州銅仁府悍苗石柳鄧,素稱桀黠,倡議逐客民,複故地。苗衆同聲附和,遂揭竿叛清。湖南永綏苗石三保,鎮筸苗吳隴登,吳半生,乾州苗吳八月,各聚衆響應,四出劫掠,騒擾川、湖、貴三省邊境。于是湖南提督劉君輔,馳保鎮筸,湖廣總督福甯,亦調集兩湖諸軍,援應劉君輔,雲、貴總督大學士福康安,又督雲、貴兵進銅仁府,四川總督和琳,複統川兵至貴州,與福康安會攻石柳鄧,柳鄧敗走,苗寨四十余被毀,貴州苗略定。福康安遣總兵花連布,率兵二千人攻永綏,劉君輔亦自永綏轉戰而至,兩軍相會,攻破石三保,解了永綏的圍。只乾州已由吳八月等陷沒,各軍分道進攻,多被苗民截住,只劉君輔因乾州險阻,繞出西北,得了兩三回勝仗,怎奈兵單饷寡,一時未能規複。旋經福康安疊破要塞,逐走石三保,生擒吳半生,永綏鎮筸的悍苗,稍稍平定,一意規複乾州。不料石三保石柳鄧等,都竄依吳八月,吳八月複進據平隴,居然稱起吳王來了。吳八月也要發賺。
清廷方定期內禅,急望福康安等剿平叛苗,首封福康安貝子,和琳一等伯,加賜從征兵丁一月饷銀,限期蕩平。福康安亦懸賞招撫,添兵會剿,吳隴登雖已願降,並誘擒吳八月,奈吳八月的兒子廷禮廷義,後與隴登等仇殺不休,福康安手下將士,又觸冒瘴雨,病的病,死的死,弄得剿撫兩窮。
海蘭察已死,福康安何能爲。
轉眼間已是殘冬,過了除夕,便是嘉慶元年第一日。乾隆帝禦太和殿,舉行內禅大典,授皇太子禦寶。皇太子敬謹跪受,率諸王大臣先恭賀太上皇,賀畢,太上皇還宮,皇太子遂登帝位,受群臣朝賀,隨頒行太上皇傳位诏書,普免全
錢糧,並下大赦诏。是日的繁華熱鬧,不消細說。授受成禮,內外開宴,歡呼之聲,遍達宮廷。越數日,奉太上皇帝命,冊立嫡妃喜塔臘氏爲皇後。又越數日,侍太上皇帝禦甯壽宮開千叟宴。正在興高采烈的時候,外面遞進湖北督撫的奏折,內說枝江、宜都二縣,白蓮教徒聶傑人、劉盛鳴等,糾衆滋事,請派兵迅剿等語。嘉慶帝總道是區區教匪,有什麼伎倆?即饬湖北巡撫惠齡,專辦剿匪事宜,誰知警報接續傳來,林之華發難當陽縣,姚之富發難襄陽縣,齊林妻王氏發難保康縣,鄖陽、宜昌、施南、荊門、來鳳、酉陽、竹山、鄧州、新野、歸州、巴東、安陸、京山、隨州、孝感、漢陽、惠臨、龍山數十州縣,同時擾亂。教徒的聲勢,幾遍及湖北了。
嘉慶帝大驚,忙禀知太上皇,與太上皇商議妥當,即傳旨命西安將軍恒瑞,率兵趨湖北當陽縣,剿林之華,都統永保,侍衛舒亮,鄂輝,剿姚之富及齊王氏,枝江教匪,專饬鄂督畢沅,及惠齡剿辦。諸軍奉诏並進,自正月至四月,先後奏報,殺賊數萬,其實多是虛張功績。只枝江教徒聶傑人,總算被總兵富志那擒住,余外的教徒,反越加鸱張。
看官!你道這等教徒,爲什麼這般厲害呢?白蓮教的起源,也不知始自何時,小子參考史策,元末有韓林兒,明季有徐鴻儒,相傳是白蓮教中人,後來統歸剿滅,追溯源流,方是曆史小說。但總沒有搜除淨盡。已死的灰,尚且複燃,何況是未盡死呢?
乾隆年間,有一個安徽人,姓劉名松,他是白蓮教首領,在河南鹿邑縣傳教,借持齋治病的名目,僞造經咒,诳騙錢財,即是黃巾賊一流人物。官吏因他妖言惑衆,把他捕著,問成重罪,充發甘肅。他的徒衆劉之協、宋之清等,未曾被獲,仍分投川、陝、湖北一帶,傳播邪教,呆頭呆腦的百姓,受他欺騙不少。到乾隆晚年,教徒竟多至三百萬人。劉之協複捏造謠言,遣徒四播,傳說劫運將至,清朝又要變作明朝,百姓若要免禍,須亟求真命天子保護。可憐這種呆百姓,聞了此言,統求劉之協指出真命天子,劉之協遂奉了鹿邑同王姓的孩子,本名發生,冒充朱明後裔,作爲真命天子。煽動流俗,擇日豎旗。忽被官吏探悉,將王發生一幹人犯,統同擒住,劉之協亦提拿在內,由吏役押至半途,得了劉之協重賄,將之協放走,只解到了王發生。年猶
臭,乾隆帝格外開恩,把他充軍了事,還有幾個叛徒,盡行斬首。另下旨大索劉之協。河南、湖北、安徽三省的官吏,得了聖旨,遂命一班狼心狗肺的差役,罵得很是。下鄉搜緝,挨戶索詐,有錢的百姓,還好用錢買命,無錢的百姓,被差役指作叛徒,下獄受苦。武昌同知常丹葵,更糊塗得了不得,不怕罪人多,只怕罪人少,索
將無辜百姓,捉了數千人,羅織成罪,因此百姓大加怨憤。適值貴州、湖南、四川等
,興師征苗,沿途不無騒擾,販鹽鑄錢的愚民,又因朝旨嚴禁私鹽私鑄,窮困失業,遂仇官思亂,把“官逼民反”四字,作了話柄,趁著教民四起,一律往投;從此向入教的,原是結
成群,向未入教的,也是甘心從逆。
這班統兵剿匪的大員,又都變作和珅羽,總教和珅
恭送金銀,就使如何贻誤軍事,也屬不妨。豺狼當道,安問狐狸。嘉慶帝略有所聞,因太上皇寵愛和珅,不好就用辣手,只得責成統兵各官,分地任事。保康的教徒,歸永保恒瑞剿辦,當陽的教徒,歸畢沅、舒亮剿辦,枝江、宜都的教徒,歸惠齡、富志那剿辦,襄陽的教徒,歸鄂輝剿辦。
永保奏言教匪現集襄陽,異常猖獗,姚之富、齊王氏俱在此,劉之協亦在其中,爲各路教匪領袖,應調集諸軍,合力並攻等語。嘉慶帝覽奏,複命直隸提督慶成,山西總兵德齡,各率兵二千往會。無如官多令雜,彼此推诿,姚之富狡悍異常,且不必說,獨這齊林妻王氏,雖是一個婦人,她卻比男子還要厲害。
齊林本是教徒,起事的時候,還未曾死,經了一回小小的戰仗,便中了彈子,把命送
。齊王氏守了寡,卻繼著先夫遺志,組織一大隊,由襄陽府沖出安陸府,直向武昌,頭上帶著雉尾,身中圍著鐵甲,腳下穿著小蠻靴,跨了一匹駿馬,仿佛是戲中裝扮的一員女將軍。她的臉面頗也俊俏,
情頗也貞烈,手中一對繡鸾刀,頗也有數十人敵得住,可惜迷信邪教,弄錯了一個念頭,徒然作了叛衆的女頭目。若使不然,那南宋的梁夫人,晚明的秦良玉,恐怕不能專美呢。平心之論。只是官兵遇著了她,往往望風遁走,究竟是怕她的
力,抑不知是懼她的
藝,幸虧天公連日大雨,洪
暴發,阻住她的行蹤,不令進薄武昌,湖北省城還算平靜。清廷屢加诘責,命永保總統湘北諸軍,打了幾個勝仗,方把姚之富、齊王氏驅回西北。當陽、枝江等
,亦屢破教徒,陝、甘總督宜綿,又奉旨助剿,略定鄖陽一帶。湖北境內,只襄陽及宜昌二府,尚有余寇未靖,其余已統報肅清了。誰知四川達州民徐天德,與太平縣民王三槐、冷天祿等,又糾衆作亂,告急奏章,又似雪片一般,飛達京師。正是:
日中則昃, 月盈則蝕;
亂機一發, 不可收拾。
未知嘉慶帝如何置,且待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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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高宗決意內禅,自謂不敢擬聖祖,此是矯飾之論。高宗好大喜功,達于極點,十全備績,五世同堂,谕旨中屢有此語;但尊不嫌至,貴不厭極,因發生一內禅計議,舉帝位傳與仁宗,自尊爲太上皇,大權依然獨攬,名位格外優崇,高宗之願,于是償矣。豈知累朝元氣,已被和珅一人,斵喪殆盡,才一內禅,才一改嘉慶年號,白蓮教徒,即騒然四起,豈仁宗之福,果不逮高宗?若釀之也久,則發之也烈,誰爲之?孰令致之?吾則曰惟和珅,吾又曰惟清高宗。本回指斥和珅,即
揭橥高宗。用人不慎,一至于此,固後世之殷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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