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攝政王載澧,因記起光緒帝遺恨,亟圖報複,遂密召諸王會議。慶王弈劻等,都至攝政王第中,由攝政王取出光緒帝遺囑,乃是的確
筆,朱書五個大字。慶王弈劻瞧著,便道:“這事恐行不得。”攝政王道:“先帝自戊戌政變以後,幽居瀛臺,困苦的了不得,想王爺總也知道。現在先帝駕崩,遺恨終身,在天之靈,亦難瞑目。”言畢,面帶淚容。慶王道:“畿輔兵權,統在他一人手中,倘慾把他懲辦,以致禁軍激變,如何是好?”故抱含蓄之筆。攝政王嘿然不答。慶王又道:“聞他現有足疾,不如給假數天,再作計議。”攝政王勉強點頭。看官,你道光緒帝恨著何人?遺囑內是什麼要語?小子探明底細,乃是“袁世凱
死”五字。一鳴驚人。原來戊戌變政時,光緒帝曾密囑袁世凱叫他赴津去殺榮祿。袁去後,榮祿即進京禀報太後,照應八十七回。太後再出訓政,把帝幽禁終身,不能出頭。你想光緒帝的心中,如何難過?能夠不引爲深恨麼?榮祿本系太後心腹,光緒帝還原諒三分,只老袁奉命赴津,不殺榮祿,反令榮祿當日赴京,那得不氣煞恨煞?榮祿死後,老袁複受了重任,統轄畿內各軍,權勢益盛。太後複格外寵遇,因此光緒帝愈加憤悶。臨危時,聞胞弟載澧,已任攝政王,料得太後年邁,風燭草霜,將來攝政王總有得志日子,所以特地密囑。攝政王奉了兄命,趁這大權在手,自然要遵照施行。可奈慶王從中阻止,只得照慶王的計畫,從寬辦理。那老袁亦得著風聲,便借足疾爲名,疏請辭職。攝政王便令他開缺回籍,他即收拾行李,竟回項城縣養疴。攝政王因老袁已去,將端方調任直督,保衛京畿。
宣統改元,半年無事,隆裕太後在宮娛養,免不得因情寄興,想揀個幽雅地方,閑居消遣。適大內禦花園左側,有土阜一區,很是爽敞,向由堪輿家言,不宜建築。隆裕後頗曠達,破除禁忌,竟饬工匠在土阜上興築
渠,四圍浚池,引玉泉山
回繞殿上。窗棂門戶,無不嵌用玻璃,隆裕太後自題扁額,叫作靈沼軒,俗呼爲
晶宮。土木初興,中元複屆,太皇太後梓宮,尚未奉安,隆裕記念慈恩,特饬造大法船一只,用紙紮成,長約十八丈有零,寬二丈,船上樓殿亭榭,陳設俱備,侍從篙工數十人,高與人等,統穿真
。上設寶座,旁列太監宮女,及一切器用,下面跪著身穿禮服的官員,仿佛平日召見臣工的形狀。中懸一黃緞巨帆,上書“普渡中元”四大字。船外圍繞無數紅蓮,內燃巨燭,都人推爲巨製。統是民血,何苦如此?攝政王用皇帝名致祭舟前,祭畢,將大法船運至東華門外,敬謹焚化。一時男婦老幼,都來觀集,歎爲古今罕見。這項報銷,聞達數十萬金。過了兩月,奉安屆期,前三日間,又焚去紙紮人物,駝馬器用等,不可勝計。
奉安這一日,車馬喧阗,旌旗嚴整,簇擁著太皇太後金棺,迤逦東行。攝政王載澧,騎馬前導。隆裕太後率領嗣皇及妃嫔人等,乘輿後送。兩旁都是軍隊警吏,左右護衛,炫耀威赫景象,幾乎千古無兩。極盛難繼。全隊向東陵進發,東陵距京約二百六十多裏,四面松柏蓊蔚,後爲座山,與定陵相近。定陵就是鹹豐帝陵寢,從前由榮祿監陵工,只東陵一穴,共費銀八百萬兩,這場喪費,比光緒帝喪費,要加二倍有余。光緒帝梓宮奉安,較早半年,彼時只費銀四十五萬兩有零。太後奉安,費銀一百二十五萬兩有零。相傳攝政王曾擬節省糜費,因那拉族不悅,沒奈何擺了一場面,不過
庫支绌,未免竭蹶得很,這也不必細表。
單說隆裕太後到了東陵,下輿送窆,忽見旁邊山上,有一攝影器擺著,數人穿著洋裝,對准新太後拍相。隆裕太後大怒,喝令速拿,侍從忙趕將過去,拿住洋裝朋友兩名,當場訊鞫。供稱系奉直督端方差遣,隆裕太後勃然道:“好膽大的端方,敢這麼無禮,我定要把他懲辦!”隆裕當時,很慾效法慈禧。送窆禮畢,憤憤回京,即命攝政王加罪端方,擬將他革職拿問。還是攝政王從旁婉解,極稱:“端方已是老臣,乞太後寬恕一點。”于是罪從末減,定了革職回籍,才算了案。端既革職,王大臣們,方識得隆裕手段,不亞乃姑。只端方素愛滑稽,最好用聯語嘲人,同官中被他侮弄,未免銜恨,見了革職的谕旨,也很爲暢快。小子曾記得端方有二聯語,趣味獨饒,一是嘲笑同官趙有倫,一是嘲笑同官何乃瑩。二人姓名,也是天然對偶。趙有倫系京師富家兒,目不識丁,賴他母舅張翼,提拔入資郎,累得闊差,至充會典館纂修。一塊沒字碑,看作藏書麓,已未免遭人謗議。趙又出了千金,購一妓女爲妾,偏偏他大婦是個河東吼,立刻攆逐,不得已賃一別舍,居住小星。大婦又偵悉趙謀,禁趙自由出門,歸家少遲,辄遭诟谇。端方遂做了一聯,嘲笑有倫雲:
一味逞豪華,原來大力弓長,不僅人誇富有。
千金買佳麗,除是明天弦斷,方教我去敦倫。
又代著一額,乃是“大宋千古”四字。有倫聞知,還極口稱贊。每出遇人,常诩诩自述,嗣經好友替他講解,方絕口不談了。何乃瑩曾官副憲,甚頑固,戊戌政變,規複八
,由何所奏,後因袒庇拳匪革職,何本庚辰翰林館改部,簽分工曹。妻室某氏,因何失翰林,大發雌威,何無言可答,直至長跪榻前,方蒙饒恕。既入工部,往拜某尚書,具贽百金。
某尚書嫌他禮薄,呵斥備至,端方又撰一聯道:
百兩送朱提,狗尾乞憐,莫怪人嫌分潤少。
三年成白頂,蛾眉構釁,翻令我作丈夫難。
清例,翰林七品戴金頂,改爲部曹,已成六品,例戴白頂。
額曰:“何若乃爾”。這兩聯確是有味,但滑稽談,容易肇禍,所以同僚中也常嫉視。此次遣人至陵前攝影,亦太兒戲,所以觸怒太後,竟致革職。若長此革職回籍,倒也安然,可惜還想做官,終至身死西蜀。
端方去後,京中沒甚大事,忽然間又到殘冬。只京中雖是平安,外面恰很危險。英法日俄諸,各訂立關系中
的密約。俄人增兵蒙古,英人窺伺西藏,法人觊觎雲南,中
大局,危迫萬分,滿廷
貴,還是麻雀叉叉,姨娘抱抱,妓女嫖嫖,簡直是癡聾一樣。是年各省已開谘議局,輿論以速開
會,縮短立憲期限,爲救亡的計策,遂推舉代表,齊赴京師,要求速開
會,至都察院遞請願書。都察院置不理,竟將請願諸書擱過一邊。各代表又遍谒當道,竭力陳請。旗籍亦舉了代表,加入請願團,都察院無可推诿,始行入奏。奉旨因不及籌備,且從緩議。各代表無可如何,只好紛紛回籍,擬至次年申請。翌年,朝鮮
又被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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