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民國演義第120回上一小節],損及中、法完全無缺之睦誼。
照會去後,再由交通總長葉恭綽,與華俄道勝銀行經理蘭德爾,改訂關系中東鐵路的合同。此後中東鐵路,純歸商辦,中得加入管理,俟至俄
政府統一告成,經中政府承認後,方得另行議定。蘭德爾即作該路代表,簽字立約,于是哈爾濱道勝銀行及中東路公司所懸挂的法旗,擬即撤去。法使亦有公文關照,令他撤下法旗。若俄
人民願將法旗懸挂,仍聽他自行決定。旋由駐京公使團,照會政府,正式承認中
對俄行動,得收回俄租界,惟議定將俄使館之房屋,仍委前俄使庫達攝福管理,外交部不得不允。因此俄使庫達攝福,仍得寄居京師,不過
際上無代表資格,做了一個中
寓公罷了。
俄事方才就緒,那東南的江蘇省中,忽出了一種駭聞,令人驚疑得很,看官道是何事?乃是李督軍突然自戕。事固可驚,筆亦突兀。李督軍純,因和議曆年未成,憤極成病,常患心疾,特保薦江甯鎮守使齊燮元爲會辦。燮元方在壯年,曾任第六師師長,頗能曲承李意,李故引爲心腹,遇有軍重事,往往召入密問,不啻一幕下參謀。至段系失敗,安徽督軍兼長江巡閱使倪嗣沖,亦爲段系中人,迹涉嫌疑,年亦衰邁,自請辭職歸休。徐總統乃命張文生暫署安徽督軍,並將長江巡閱使一職,令李兼任。長江巡閱使,本來是徒有虛名,未得實權,李純不願就此職銜,遂派參謀長何恩溥赴京,晉谒總統,代辭長江巡閱使一席,且並議和總代表兼差,亦願告辭,請徐總統另派重員。徐總統不允所請,但已窺透李純隱衷,特將長江巡閱使裁去,改任李純爲蘇、皖、贛巡閱使,齊燮元爲副使,李純始受命就任。但江西督軍陳光遠,本與李純比肩共事,蓦聞李純權出己上,並要聽他指揮,當然心中不服,有“情願歸鄂,不願歸蘇”的宣言。新署皖督的張文生,久绾兵符,向爲張、倪部下的健將,亦抗辭不服李純。蘇省士紳,又謂:“李純生平,素稱不預民政”,因即乘機拍電,請他移駐九江、當塗等
。電文中語含有諷辭。李純受了種種刺激,益覺煩懑不甯。高而益危。江蘇財政廳長俞紀琦,爲蘇人所不喜,屢加譏議,省長齊耀琳,更與李純意見相左,呈請中央乞許辭職。李純因保王克敏爲省長,蘇人大嘩,競稱克敏爲嫖賭好手,如何得爲江蘇長官?遂極力反對,函電紛馳。政府顧全民意,不用王克敏,好在薦牍上面,另有王瑚作陪。王瑚曾爲京兆尹,尚副民望,故政府特任王瑚爲江蘇省長,群議乃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純以俞紀琦未孚物議,更保張文龢爲財政廳長,惹得蘇人又複大嘩。相傳文龢原籍江西,夙工谄媚,當李純督贛時,文龢得族人介紹,入谒督轅,參見後即嗚咽不止。純驚問原因,文龢泣答道:“督帥貌肖先父,故不禁感觸,悲從中來。”李純還道他真有孝思,即認爲義子,委任他爲煙酒公賣局局長,尋複薦任兩淮鹽運使,至此複舉爲財政廳長。未免營私。蘇人向工言論,並有蘇人治蘇的意見,乘此尋瑕指隙,大聲呼斥,不但痛诟文龢,並且力诋李純,拍致府院的電文,絡繹不絕。就中有兩電最爲激烈,由小子節錄如下:
江蘇公民致大總統務院文雲:直、皖戰起,李督借詞籌饷,百計斂財,其始違法越權,委議會查辦劣迹昭著之俞紀琦爲財政廳長,人民驚駭,一致反對;近又報載力保文龢。查文龢爲李督幹兒,其爲人卑鄙龌龊,姑不具論,而秉
貪婪,擅長谄媚,若竟成爲事實,以墨吏管財政,恃武人爲護符,三千萬人民生活源泉,豈可複問?報紙又疊載:“李督派員向上海彙豐銀行等,借外債一百五十萬,以某項省産作抵”等語。借債須經會議通過,爲法律所規定,以省産抵借外債,情事何等重大?
如果屬實,爲喪權玩法之尤,此而可忍,孰不可忍?用特明白宣告,中央果循李督之請,任文龢爲江蘇財政廳長,文龢一日在任,吾蘇人一日不納稅。至借債一節,如果以江蘇省産作抵,既未經過法定手續,我蘇人當然不能承認。江蘇人民,困于火久矣,痛極惟有呼天,相忍何以爲
?今李督方疊次托病請假,又報載其力保文龢,以去就爭,應請中央明令,准其休息,以蘇民命而惠地方。江蘇幸甚。
南彙公民致大總統、務院、財政部雲:報載李督力保文龢財廳,以去就相要,蘇民聞之,同深駭異。文龢爲李督幹兒,卑鄙無恥,不惜謂他人父,人格如此,
守可知。財政關系一省命脈,豈堪假手貪鄙小人?如果見諸事實,蘇民誓不承認。且江蘇者,江蘇人之江蘇,非督軍所得而私。李督身任兼圻,竟視江蘇爲個人私産,並借以爲要挾中央之具,見解之謬,一至于此,專橫之態,溢于言外!既以去就相要于前,我蘇民本不樂有此奪主之喧賓,中央亦何貴有此跋扈之藩鎮?應請明令解職,以遂其願。如中央甘受脅迫,果徇其請,則直認江蘇爲李督一人之江蘇,而非江蘇人之江蘇,我蘇民有權,還問中央果要三千萬人民爲盡義務否?三千萬人民爲之豢養否?博一督軍之歡心,失三千萬人民,孰得孰失?惟中央圖之!
以上兩電,攻擊李督,語語厲害,原令當局難受。但古人有言:“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爲之。”近今的熱心利祿諸徒,多執此兩語爲秘訣,李督軍果不蹈此習,獨知自好,何妨改過不吝,就把張文龢舍去,否則解組歸田,盡可自適,爲什麼負氣自戕,效那匹夫匹婦的短見呢?說得甚是。據督轅中人傳言:李純元配王夫人,爲民家女,伉俪甚諧,嗣因叔父無子,由純兼祧兩房,因複娶孫氏爲次妻。王夫人産女不育,孫竟無出,乃陸續納入四妾,名爲春風、夏雨、秋月、冬雪。就中惟春風爲最寵,貌亦最勝,粗知文字,能佐純治公事,四妾亦不聞生男。惟純與元配王氏,始終和好,無诟谇聲,蘇、浙一役幾至開戰,虧得王夫人從旁解勸,才得讓步罷兵。莫謂世間無賢婦。純弟字桂山,得兄提拔,官至中將,平時友于甚笃,同共被,有漢朝姜肱遺風。平時純自奉儉約,頗好時譽,督贛時深得贛人愛戴,及移節江蘇,卻也按部就班,並不少改。每聞
家亂事,辄唏噓不已,尤留心京、滬各報,謂報中所載,毀譽各詞,可作诤友,不當屏諸不觀。至保薦省長財長兩席,大遭蘇人反對,诟詈百出,並載報端,純一閱及,往往淚下。十月初旬,乃弟桂山,由京返蘇,純與言家事,並將來産業布置,詳囑無遺。內弟王某,充某旅營長,由純召他到署,嗚咽與語道:“我的督軍不能做,你的營長,亦幹不下去。現我令軍需課撥洋七千元,給汝回家,汝購置田産,亦可過活,何必在此取咎呢。”王夫人在側,聽他語帶跷蹊,不免瑣問。純歎息道:“人心如此,世無公道,我命已活不了,何必多問。”王夫人不敢複言。唯看他氣
,甚覺有異,不過隨時防範罷了。
十一日上午,純詢左右,謂:“我有勃林手槍一枝,曾送機器局修理,現修好否?”左右奉谕,即電詢機器局。少頃,即有局員將槍送來,經純察視,收藏小皮箱內。下午三時,純索閱上海各報,報上又載有評斥自己等事,即頓足大哭道:“我莅蘇數年,撫衷自問,良心上實可對得住蘇人,今爲一財政廳長,這般毀我名譽,我有何面目見人?人生名譽爲第二生命,乃無端辱我,我活著還有何趣呢?”王夫人聞言,料知自己不能勸慰,急命人請齊燮元等,到來苦勸。純終不答一詞,齊等辭退。黃昏後,純又召入秘書,囑擬一電,拍致北京,自述病難痊愈,保齊燮元暫代江蘇督軍。秘書應聲退出。純又自寫書函多件,置諸抽屜,始入內就寢。至四下鍾後,一聲怪響,出自中,王夫人從夢中驚醒,起呼李督,已是面
慘變,不省人事,只有雙目開著,尚帶著兩行淚痕,急得王夫人魂魄飛揚,忙召眷屬入視,都不知是何隱症,立派人延請軍醫診治。醫士須藤,至六時始到,解開純
,察聽肺部,猛見
上血迹淋漓,才知是中槍畢命。再從
中檢視,到了枕底,得著一勃林手槍,即日間從機局取來的危險品,須藤驗視脈息,及口中呼吸,已毫無影響,眼見得不可救葯了。
嗚呼哀哉!年只四十有六,並無子嗣。小子有詩歎道:
無端拚死太無名,甯有男兒不樂生?
疑案到今仍未破,江南流尚吞聲。
李督殁後,謠傳不一,或說是由仇人所刺,或說他妻妾中有暧昧情事,連齊幫辦也不能無嫌。究竟是何緣由?容小子調查證據,再行續編。所有李督遺書,及中央恤典,俱待下回發表。看官少安毋躁,改日出書請教。
德租界收回後,又得收回俄租界,以龐然自大之俄公使,至此且智盡能索,無由逞威,是真中自強之一大機會。假使
是更新,
爭不作,合群策群力以圖之,則三年小成,十年大成,張
權,雪
恥,亦非難事。奈何名爲民
,權歸武人,壟斷富貴之不足,甚至互相仇殺,喋血不休,貧弱如中
,何堪屢亂?即使外人自遭變故,無暇瓜分,恐神州大陸,亦將有銅駝荊棘之歎矣。李純雖不能無疵,要不得謂非軍閥之翹楚,是何刺激,竟至自戕?就中必有特別情由,以致暴亡,若只爲和議之無成,蘇人之反對,遽爾輕生,想不盡然。然如李督軍者,猶不得其死,而一般軍閥家,亦可以自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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