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南方獨立軍隊，本推伍廷芳、陸榮廷、唐繼堯、林葆怿、劉顯世、譚浩明等爲領袖，與北方爭論不休，至用武力相待。及聞中日有軍事協定的密約，唯恐段祺瑞借口邊防，借著日本軍人，來圖南方，所以電致中央，詳叩約章內容；政府置諸不答，因複嚴電诘問。電文有雲：
北京馮代總統鑒：聞段祺瑞與其左右二三武人，有與日本訂立密約之說，中外喧騰，舉
驚疑，奔走呼號，一致反對。廷芳等前已電請鈞座，如有其事，應請嚴行拒絕，如確無之，則請明白宣布，以祛群疑。區區息事禦侮之苦衷，諒邀洞鑒。竊以西南義旅，志在護法，但求有裨于，斷非意氣之爭。今段祺瑞及其私人，因壞法而用兵，因用兵而借款購械，因借款購械而有亡條約，務求逞于內，甯屈伏于外人。無論雙方勝負若何，而家主權，已陷于外人掌握之中。叱咤鞭笞，唯命是聽，奴隸牛馬，萬劫不複。
雖賣之罪，責有攸歸，而覆巢之下，甯冀完卵？且將亡，法乎何有？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今與中央約。中央果開誠布公，聲明不簽亡之約，而對于南北爭持之法律政治諸問題，組織和平會議，解決一切，則我即當停戰息兵，聽我人最後之裁判。倘忠言不納，務逞其窮兵黩武之心，而甘以家爲孤注，則我民甯與偕亡，斷不忍爲人魚肉也。迫切陳詞，伫候明教！
這種電文，本爲段氏所不願入目，馮總統一經閱過，偏把電文移送務院，顯示老段，激動段氏怒意，恨不得將南方軍隊，立即掃平。他想一不做，二不休，索
大借外債，籌足饷械，派遣十萬雄師，與南方猛鬥一場，如能就此蕩平，方出
中惡氣。主見已定，遂授意曹、陸兩人，再行借款。曹氏就是汝霖，現任交通總長兼財政總長。陸氏名叫宗輿，爲浙江海甯人，前清嘗領鄉薦，遊學日本，速成法政學校，歸後納資爲郎中，輾轉遷擢，累居顯要。民成立，更得美差，曆任務院秘書，及駐日公使、幣製局總裁等職，宦囊充裕，多財善賈，遂與日商品設中華彙業銀行，做了該行中總理先生。這兩人同是
日派，爲段幫忙。不啻爲日本幫忙。在外又有駐日公使章宗祥，與曹總長一鼻孔出氣，小子于九十四回中，已約略敘及，惟未曾表明詳情。他既是個皇華專使，法學大家，應該把他詳述履曆，方不抹煞這民通材。數語耐人尋味。他家住吳興荻港鎮，乃兄叫作章宗元，也曾向美遊學，歸參政務，尋爲唐山路礦學校校長，注重實業教育，與宗祥情行迹，迥不相同，所以西洋畢業的兄長，反不及東洋畢業的阿弟較爲闊綽。當宗祥學成歸時，曹汝霖已通顯籍，爲宗祥所垂涎，特上時務條陳萬余言，作爲進階。偏清政府留中不報，急得宗祥撫髀興嗟，非常侘傺。繼思前時載振囑語，允爲援引，見九十四回。何勿就此營謀，尋條進路？當下浼一知友，先向振貝子
，代爲先容，然後執刺往谒，好容易才得進見。振貝子雖與晤談，卻淡淡的問了數聲，並未提及前言，推誠相示。畢竟貴人善忘。章宗祥不便相诘，只好說了幾句套話，怅然回寓。
可巧有個
頭人，見乃夫潦倒情狀，詢明大略，遂即放出手段，爲夫求榮。又是一個曹夫人。相傳章妻陳氏，芳名彥安，曾在滬上女學校肄業，籍隸姑蘇，彼時宗祥亦爲南洋公學學生，邂逅相遇，一見傾心，遂成爲兒女交。後來陳氏亦遊曆日本，與宗祥訂定婚約。至宗祥歸，就借滬上旅舍爲青廬，行合婚禮。卿卿我我，相得益歡。未幾相偕北上，滿抱一夫榮妻貴的希望，挈豔同行，乃寓京多日，未遂雄飛，倒不如牝
振翼，還望高升。于是打通內線，入谒振貝子夫人，憑著那莺聲百啭，博得貝子夫人的歡心，時常召入，青眼相待。陳氏知情識趣，竟拜貝子夫人爲幹娘。未知年紀相差幾何？貝子夫人越加寵愛，遂向振貝子說項，邀同振貝子至乃翁前，極言陳氏夫婦的材能。乃翁便是慶王奕劻，便延陳氏入邸，教授孫兒孫女，並調宗祥入民政部當差，遠大鵬程，從此發轫。巧值民政部尚書肅王善耆，自負知人，收攬名士，宗祥遂屢上條陳，大蒙鑒賞，當由肅王專摺力保，得賜進士。俄而派至參丞上行走，俄而充任憲政編查館委員，俄而超補右丞，俄而調授內城巡警總廳廳丞。武漢興兵，南北議和，宗祥亦列入清室議和代表，赴滬參議。至袁項城任民總統，令宗祥爲大理院院長，嗣且改長司法，兼署農商。袁氏籌辦帝製，宗祥亦奔走效勞，尋見帝製無成，改投段氏門下。段二次組閣，仍使他爲司法總長。旋即遣赴東洋，繼陸宗輿爲駐日公使。真是官運亨通。看官試想！他的法政學問，是從日本造成的，大使頭銜，是從段總理派與的，所以他心目中，只知日本，只知段總理，所以段氏有命，無不遵從。此次曹、陸兩人，奉命借債，當然電告宗祥，與同協力，內外張羅，多多益善。東鄰日本，卻是慷慨得很，但教曹、陸、章與他籌商，無不允諾，惟抵押品須要穩固，信貸契須要嚴密，兩事辦就，便一千萬二千萬三千萬的銀元，源源接濟，如
沃流。究竟扶桑三島，能有若幹銅山金穴，可以取用不盡，挹注中？大約也是效微生高的故智，乞鄰而與。試問日本人的用意，果爲何事，肯這般替我騰挪，苦心經營呢？不煩明言。總計民七年六月爲始，到了九月，共借日本款五次，由小子一一敘出，分作甲乙丙丁戊五項，胪列如下：
（甲）訂借吉、黑林礦三千萬元。財政總長曹汝霖，農商總長田文烈，商同中華彙業銀行經理陸宗輿，向日本興業、朝鮮、臺灣三銀行，借定此款，以吉林、黑龍江兩省全境森林礦産爲抵押。訂定約文共十條：（一）借款爲日金三千萬元。（二）限期十年，期滿後，得由雙方協議續借。（三）經過五年後，無論如何，得于六個月前，預先知照償還本借款金之一部分。（四）年息七厘五毫。若實行第二條續借時，利率當按時協定。（五）每屆付息，須每個月前先付，限定每年一月十五日及七月十五日。但第一次及最末次，不滿六個月，可按日計算，先行付清。
（六）十足交款，並無回扣。（七）本借款之交付償還付息，及其他一切授受，均在日本東京辦理。（八）吉、黑兩省金礦與有森林，以及林礦所生之政府收入，作爲擔保品。（九）本合同有效期內，關于前條林礦及其收入，擬向他人借款，須先與本債權人商議，俟本債權人認可，方得另借。（十）俟本利償清時，本合同作廢。十條以外，尚有附約四條：（一）中設立吉、黑兩省采木開礦
份公司時，此次承受借款各銀行，得投資達資本總額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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