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輔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把拜帖又遞給戈什哈:“靳輔不敢承受,快將原帖璧還給虎臣大人,來人,隨我迎客!”說完,向伊桑阿等略一拱手,說了聲“得罪”,便率人迎了出去。
看過本書第一卷、第二卷的朋友都知道,這魏東亭可不是等閑之人。他的母劉氏是康熙皇上的
母,他自己又是康熙的領班侍衛。從康熙元年到康熙十七年,“擒鳌拜”、“撤三藩”、平定假朱三太子的北京叛亂,以及在康熙微服出訪的衆多危難之中,都是這個魏東亭日夜守護在皇帝身邊,寸步不離,出生入死,幾次使皇上轉危爲安。如今,他封了侯爵,當了四省海關總督。什麼三眼花翎、黃馬褂、尚方寶劍,他應有盡有,而且在所有的外任官員中,只有他有權密折直送皇上,權力大得嚇死人。你想,這個人突然來到河防督署,靳輔敢收他的拜帖嗎?他能不撂下欽差,出衙迎接嗎?
伊桑阿正在向靳輔問話,突然被打斷了,靳輔呢,也出門迎客去了,心裏老大的不高興。崔雅烏連忙附在他耳邊說:“大人,這來客是魏東亭。他可不是一般人物啊,咱們是不是也去迎接一下。”伊桑阿心中一動,啊,魏虎臣,他怎麼來了?我是欽差大臣,怎麼反倒要屈尊降貴去接他……他這兒正放不下架子呢,一擡頭,魏東亭和靳輔手拉著手,邊說邊笑地已經走進來了。
這魏東亭是康熙皇上一手調教出來的,還跟著皇上一起,聽過伍次友先生講書,那是什麼樣的懷,什麼樣的風度啊,進得門來,向衆人團團一揖,笑著說道:“東亭從廣州回來,路過此地,聽說欽差在此,特來恭請聖安。”一邊說,一邊對著伊桑阿磕下頭去,伊桑阿端坐不動,代天受禮,說了聲“聖躬安好”。等魏東亭拜畢起身,這才又說:“虎臣兄一路風塵,還惦記著專門來到這裏給皇上請安,真是忠心可嘉呀!”
魏東亭見的世面大了,一聽這話,馬上明白,這是在問他爲什麼要繞道來清江。他謙虛地一笑說:“魏某此行,一來是爲聖上請安,二來嘛,聽說蕭家渡決了口子,想順便看看靳輔和于成龍他們有什麼困難。河口一決,災民要赈濟,河工要修複,用錢的地方少不了,所以隨身帶來二十萬銀子。雖說是杯車薪,但有總比沒有強!”魏東亭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靳輔,“靳大人,你派人去南京海關總署領銀子好了。”
這一下,事出意外,所有的人都愣了,靳輔、陳潢他們,高興得不知說什麼才好,伊桑阿卻覺得太便宜靳輔了,便冷冷地說:“哎呀呀,虎臣兄,你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哪。”
“哎,雪中送炭談不上,大家都是奉旨辦事,爲皇上當差嘛,能幫的,就該幫上一把。”
伊桑阿緊逼不放:“如此說來,您這是拆東牆補西牆了。請問,這拆了的東牆又當如何置呢?”
崔雅烏這人最沒眼,他見欽差問得嚴厲,也在一邊敲邊鼓,說風涼話:“嗯——看來,這官要想當得穩,還得有個好
戚,或者是好朋友,出了事,也好有個照應啊!”
魏東亭突然轉過臉來,“什麼?崔大人,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崔雅烏一擡頭,看見魏東亭雖然臉平和,可是兩只眼睛裏卻閃出一道逼人的寒光,嚇得機靈靈打個冷戰,沒敢再說話。伊桑阿卻接上口了:“哎,魏大人,你何必生氣呢。您職掌海關,與河工的事,風馬牛不相及。今天您專程到此,慷慨解囊,不要說是崔大人,就是下官,也有些想下到啊。”
魏東亭不想擴大事態,抱著息事甯人的態度說了一句:“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們辦的都是皇差嘛。”
這話夠明白的了,伊桑阿聰明一點,就該聽出來,“辦皇差”這三個字的意思,沒有皇上的話,能叫“辦皇差”嗎?沒有皇上的話,他魏東亭能送這二十萬銀子來嗎?可是,伊桑阿卻不知趣,魏東亭話剛說完,他就立刻頂上了一句:“但是,皇上並沒有叫你過問河工的事。”
魏東亭從進了這個門,就被這欽差左盤右問,他一讓再讓,可是伊桑阿卻得寸進尺,終于把魏東亭給激怒了,“伊大人,皇上派你們差事是巡視漕運,也並沒讓你過問河工。黃河決口,河督自然有罪,可是受災百姓又何罪之有?海務,河務本就相通,我出錢來幫助一下,又錯在哪裏?你如此橫加挑剔,打的是什麼主意?”
伊桑阿也惱了,他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哼,我是欽差!靳輔玩忽職守,辦事不力,致令蕭家渡決口,有負聖望。來人,摘去他的頂戴花翎,聽候置。”
伊桑阿這一氣,忘了規矩了。欽差大人出巡,遇上三品以下官員失職,是有權置的,但對于一二品的大員,除非奉了特旨,是不能隨便罷官摘印的,這樣做,是越權行事了。可是話說出來了,靳輔不敢不聽啊,連忙起身跪下,摘下了自己的頂戴,兒個戈什哈在伊桑阿下令之後,也“紮”的一聲,擁了過來。卻聽魏東亭大喊一聲:“且慢,你們都給我退下去!”
伊桑阿暴跳如雷:“什麼,什麼?你,你有什麼資格敢攔阻本欽差……”
“哼,對不起,伊大人,虎臣此行,是奉上了皇上的密旨,有話要問靳輔,請諸位暫且回避。”
魏東亭此言一出,大廳裏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既然是“皇上密旨”,那麼,不論你官職多大,身份多高,也是全都要回避的,誰敢賴著不走啊。于是一個個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伊桑阿怎麼也想不到,魏東亭還有這一手,但,事已至此,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只得站起身來,向魏東亭作了個揖,向門外走去,魏東亭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拍著他的肩頭說:“老兄休要見怪,不是我魏東亭不給你留面子,實在是你把我逼到這個份上,我不得不站出來說話。東亭在皇上身邊多年,深知皇上乃千古難得一遇的英明君主。對皇上我們不能有半點欺瞞,也決不可背著皇上擅作主張。這次你老兄奉旨出京之時,蕭家渡尚未決口,皇上也沒有訓示你手河工之事,你怎敢倚仗欽差身份,這件事應該怎麼
置,只有請聖上決斷,你我都無權
理,你怎敢倚仗欽差大人身份,不請聖旨,擅自摘掉一品大員治河總督的頂戴呢?此等擅權違旨之事,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做了。我們上對英明聖主,無論走到哪裏,做什麼事,都該
想到聖上,才不致于栽跟鬥,你下去好好想想吧。”
這話說的有情有理,有規勸,也有責怪,不由得伊桑阿心中不服,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拖著沈重的步子,慢慢走了出去。
大廳裏,只剩下魏東亭和靳輔兩個人了。他們倆,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好半天誰也沒說話,廳裏靜得怕人。
魏東亭終于開口了:“靳輔,東亭今日奉旨問……
康熙大帝23 虎臣忠事事遵聖意 靳輔苦處處有艱難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