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亭從索額圖府議完事出來,已是子夜時分,此時風停雨住,偶爾月亮從雲縫中灑下一片清光,照著阒無人聲的街巷,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三人密議結果,組織布庫少年、動手擒鳌拜的差使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想到自己就要爲聖上效忠,頓覺得渾身是勁。可是想到鳌拜的勢力遍布京華,心裏又是一沈:究竟該挑選些什麼樣的人?他心果正在從認識的熟人中一個個掂量著想想他們的人品才能,長、短
,一下子列了好多人,有孫殿臣、張萬強、趙逢春、狼譚、明珠……不知不覺,竟放辔來到了西直門東北的葦子巷,他忽然想到此地離悅朋店不遠了,倒不如去會會何桂柱,連夜將他帶走。他如不肯,也只好滅口了事。
他不敢多想,撥轉馬頭猛加一鞭向悅朋店急馳。剛穿過巷邊一大片葦子坑,迎面來了一隊巡夜的,打著燈籠遠遠喊道:“前面誰在騎馬?下來!”說話不及,那群人已打馬趕了過來。
見魏東亭穿著三等侍衛服,那群人倒也不敢怠慢。爲首的走上前來紮了一個千說道:“標下給大人請安,敢問大人深夜何往?”
魏東亭正待要答話,卻多了一個心眼兒,說道:“兄弟是內廷侍衛,剛從鳌中堂府上議事出來,隨便走走。”那巡夜的笑道:“對不住大人,兄弟公事在身,請大人明示執照,才好放行。”魏東亭聽來人口音似有幾分熟悉,越發警覺,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到鳌中堂府辦差,你等竟敢如此無禮麼?”
那人冷笑道:“此京城乃是天子的。就是鳌中堂自來,也須要驗明執照才好放行!”
魏東亭正待發作,借著燈光一看,站在前頭不是別人竟是自己昔年在喀喇沁左旗結拜的兄弟穆子煦,忙翻身下馬,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要拿我!莫非要請我吃狗肉呀?”
穆子煦詫異地走上前來,閃眼詣是魏東亭,將馬鞭子一扔,翻身就拜:“原來競是大哥!你叫我們想得好苦。”魏東亭忙搶上一步挽起,問道:“犟驢子和老四呢?”人叢中那兩個聽到問及自己,早已撲了過來,拉著手又笑又跳。
原來在喀喇沁時,這穆子煦是當地有名的馬賊頭幾,因帶著幾個無賴偷吃了魏東亭的愛犬,魏東亭尋上門去,幾個豪客正大嚼狗肉,卻都不認識他,還請他同坐共享。魏東亭喜愛他們豪爽,便索出錢沽了一大壇子酒,長夜共飲,後來便結拜爲義兄弟。因魏東亭身份貴重,誰也不好意思居他的長,就共同推他做了“大哥”。
這一別多年,魏東亭乍見了他們,心中如何不喜!樂了一陣子,便問道:“你們幾個怎麼也到京裏來了?”
郝老四笑道。”大哥是知道的,咱兄弟沒家,哪有飯吃便上哪兒去。那年你到熱河不久,喀喇沁圈起地來,老百姓逃得個精光,咱哥們留著喝西北風,趕到熱河投奔你呢,又聽說你已來到京裏。我們一商量,又趕到京裏來了……”
“難爲你們這麼遠來。”魏東亭心裏很受感動,“怕有三千多裏罷?”
犟驢子笑道:“咱們專做沒本錢的生意,怕什麼路遠!”魏東亭聽了不覺失聲大笑。
穆子煦笑問:“大哥前頭不是在內務府當差。怎就這麼得意,又是皇上的侍衛,又是鳌中堂府裏的?”魏東亭嘻嘻笑道:“給皇上當差是真的,說鳌中堂是想擡個大門頭兒嚇你們一下呀!”
“喏,差點誤會了!”犟驢子道,“豈知你越說是從鳌拜那裏來,越要難爲你一下呢!別瞧著兄弟們寒碜,一朝權在手,便要收拾人!”
魏東亭心裏猛地一動:“正愁尋不來人呢!這倒是幾個好手,都是無家無業的亡命之徒,”遂笑道:“這裏滿共幾位兄弟?哥哥我請客!”
穆子煦笑道:“總共十二——兄弟們,來見過魏大人!”
那九個兵見是他們頭領的結義哥哥,又是如此人物,忙一齊過來請安:“要魏大人破費了!”魏東亭笑道:“那也未必就是我破費。悅朋店老板是我朋友,咱們趁夜攪他去!”
一行人方進胡同,遠遠瞧見七八個人打著燈籠,架著一個人。這些人見他們過來,猶豫了一下,便拐進小巷向東去了。魏東亭心裏有事,格外留神,急忙把穆子煦叫過來,低聲吩咐了一句。穆子煦轉臉大喝一聲:“前面什麼人,站住!”那夥人慌亂著走得更快了。
穆子煦吩咐道:“三弟、四弟,你兩個騎馬從北面繞過去堵住那頭,我們從這邊兩頭擠,看他狗日的跑到哪裏去!”魏東亭說聲:“我也去堵。”便與犟驢子郝老四打馬而去。
那夥人聽得馬蹄聲急,趕忙拔飛奔。剛剛來到得巷口,魏東亭三騎也到,橫馬攔住去路。犟驢子不由分說,朝前頭一個兜頭就是一馬鞭子,口裏罵道:“畜牲!聾啦!”魏東亭閃眼瞧時,不禁暗叫一聲:“糟糕!”那被麻繩綁得結結實實、口裏塞著抹布的正是何桂柱。
爲首的是個黑大個子,發辮盤在脖于上,腰間懸著刀。其余一都是海青衫,走在前頭的人被一鞭打得血流滿面,黑大個子頓時大怒,正要發作,卻聽魏東亭在馬上冷冷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綁了人哪裏去?”
黑大個于見魏東亭一身侍衛服,又瞧穆子煦等從後頭趕了上來,情知來硬的不成,急趨上前打了個千兒道:“在下劉金標,現在班布爾善門下當差——這人名叫錢子奇,是班府奴才,因偷了東西私奔,主子讓我們出來查訪,不防正撞上了……”
魏東亭見他信口雌黃,便知也是個江湖老手,冷笑一聲道:“有執照嗎,”黑大個于忙道:“出來太急,沒帶。大人如不相信,請隨小的到班大人那裏一問便知;再不然,小的派人回去取來也成!”
“沒有順天府執照,就是犯夜!”魏東亭大聲喝道:“弟兄們,拿下!”
“紮——”穆子煦一聲答應,一擺手,十幾個人掣出刀來呼啦一聲圍了過去便要動手。劉金標一涼之下,倒變得強硬起來,雙手一拱說道:“標下鬥膽,請教大人尊姓臺甫。這人實在是我府家奴……”魏東亭斷喝一聲:“我們是奉谕行事,誰聽信你胡言亂語!明兒你自去巡防衙門分說!”
劉金標“刷”地抽出腰刀,惡狠狠地道:“那就休怪小人無禮了——”卻不料,穆子煦已抄至身後。他做賊出身,腳步奇輕,劉金標竟毫無知覺,他只覺膀子電擊般一麻,已被穆子煦摘了臼,穆子煦一手反擰住他的手臂,另一手將匕首在他脖子前來回比試著:“還敢無禮麼?”郝老四、犟驢子搶前一步,推開綁架何桂柱的人,一把將店老板拉了過來,卻不知魏東亭要這人做什麼,也不松綁。
劉金標被解除了武裝,嘴卻依舊很硬,梗著脖子叫道:“你有種就殺了老子!”
犟驢子氣火了,大聲道:“老子殺的……
康熙大帝19 結同心矢忠保君主 邀摯友大義除姦佞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