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康熙大帝22 肌膚親何敢欺暗室 血肉連卻要隱真言上一小節]饑又渴,一口氣松了下來,只覺得眼前發黑,金花直冒,一陣天旋地轉,咕咚一聲栽倒在門洞裏……
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伍次友環顧四周,自己和雲娘兩相抵,躺在廂房裏。他細心看去,覺得有點驚訝。這個莊院初來時,從外頭看,完全像一個莊戶人家,可是裏面的擺設卻大不一樣。朱漆桌椅、書架茶幾,雖不乏豪華氣派,卻俨然是個書香門第;更奇怪的是,那位坐在雲娘身邊容貌慈祥的主婦,布裙荊鋇,上上下下一身農家婦女的打扮,而恭恭敬敬侍立在她身旁的老仆,卻頭戴青氈呢帽,身穿湖綢絲綿袍,外頭罩著青緞挂面兒的小羊皮風毛坎肩!如此顛倒的服飾,雖然自己見多識廣。也揣摩不透其中的緣由。
伍次友正在納悶,那婦人開口說話了:“這位書生,您醒過來了?張大,去泡茶,帶點點心過來!”
伍次友實在是渴極了,也餓極了,坐起來接過茶,像捧著甘露般地一飲而盡,卻不好意思吃點心。
“先生,我先不問你如何落難。這位女扮男裝的,不知是尊駕的還是妻子?”
聽這位婦人一口道破了他的行藏,伍次友便伸手,指指自己喉頭,又比劃了寫字的樣子。婦人點頭道:“哦,知道了,你是個啞巴。張大,筆硯恃候!”
此時,雲娘呻吟一聲也醒了過來,見婦人正盤問伍次友,便掙紮著坐起來道:“他不是啞巴,是有疾,說不出話。主人娘子有什麼話,只管問我。”
“好”。那婦人本來就坐在她身邊,聽見這話便轉過身來,微笑道:“子,我並不要盤查你們。但既然住在我這裏,我總該知道你們是誰,爲什麼到這裏來?你只管放膽講,不是我張姥姥口出狂言,只要你們合了我的意兒,在山東境內是無人敢來打擾你們的!”
伍次友又是一驚:“這人好大口氣,難道她是孔府衍聖公的什麼人?可她又說姓張!”
雲娘看了一眼伍次友,吞吞吐吐他說:“他是我的兄長,我們……我們……”她正尋思說實話還該捏造一個故事,忽見一個著華麗的年輕長隨進來,打個千兒道:“姥姥,孔府的孔令培,拿著帖子來拜。”
“嗯。就他一個嗎?”張姥姥問道。
“不,他的身後還跟著十幾個衙役。”
“啊!帶著衙役到我這裏來!沒說有什麼事兒?”
“說……啊,沒說什麼,只請姥姥外頭說話。”
“嗯,不要這樣又說又不說的,一定有什麼話替他瞞著!”
“回姥姥的話,我們實在沒說什麼。”那年輕長隨見張姥姥生氣,忙上前耳語幾句。
“唔,好吧,你去告訴孔令培。在隔壁屋裏賞見——你們二位客人不要胡思亂想,我等一會兒再過來。”
張姥姥這句話說出來,伍次友好像聽到天上打了個炸雷一般!孔府,衍聖公,世代相傳兩千年如一日,號稱:“天下第一家”。地方官上至督撫,下至府縣,沒有敢招惹的。這婦人竟隨口說“賞見”孔府的人!這人什麼來頭,真是不可思議。
“喲,姥姥,您老好啊,總有半年多沒見到姥姥了,您精神越發健旺了。侄兒給您請安了!”
“嗯,起來吧。你不是到衮州府鄭春友那兒做師爺了麼?是什麼風將你這大貴人吹回來的?”
“回姥姥的話,”說完這句,他忽然壓低了聲音。伍次友和李雲娘一個字也聽不見了。
過了半刻,又聽張姥姥笑道,”你倒鼻子靈!怎麼就知道他們逃到我這裏?”
“有一個受了傷,血一直滴到孔林西南角大渠邊上。侄兒想著他們逃不到別去,定是在咱們這一帶了!”伍次友和雲娘聽至這裏,不覺心裏一緊,果然是來追捕自己的!
這時卻聽張姥姥心不焉地答應一聲,又道:“哦,也許是誰把他們藏起來了,找一找送回去不就得了?”
“侄兒挨家挨戶都訪查過了,沒有。”
“哎,你們孔府那麼多的佃戶,不定躲到哪一莊、哪一戶呢。不要急,慢慢再找。他既然受了傷,還能飛到天上嗎?”
“嗨嗨嗨,不瞞姥姥說,佃戶們家裏早翻成底朝天了——有人說,天快亮時,姥姥家的狗叫了好大一陣子。侄兒想,姥姥是知法度的人,怎麼會窩藏罪犯?所以鬥膽來請示一下,可否允許侄兒到下人房裏去,啊,去查看一下,也不過是去去嫌疑……”
“哦,我說你怎麼忽然想起來看我,又是請安,又是問好,這麼大的孝心——原來你竟到我張家搜賊來了!哼,別說是你!你爹在的時候,官職做到巡撫,那個孔友德當了王爺,進我這三丈小院兒也得規規矩短——打量我這裏是好惹的嗎?再說,這裏的奴仆,都是幾輩子跟著張家當差的,沒聽說誰做過賊、窩過贓!要有賊,我就是頭一個。你孔令培說個章程,怎麼辦吧!”
“嘿嘿嘿嘿,姥姥息怒,姥姥息怒。不是小侄膽敢冒犯你老人家,此事幹系甚大,官府都著落在小侄身上,衍聖公進京朝聖又沒在家……”
“他在家又怎麼樣?七百余年我們與孔府作鄰居作家,還沒聽說誰敢動我張家一草一木。你是個什麼東西!”
伍次友他們聽到孔令培的聲音變調了:“姥姥,您要這麼說,小侄可就無禮了!來呀給我搜!”
“嗬,孔令培,你小子膽量可不小啊!張大,傳令,讓夥計們都上這兒來!”伍次友爬起來,湊在窗棂縫裏往外瞧,只見張家仆人早已擁了出來,每人都抄著一根嶄新的火大棍,排成兩行,比起法司衙門的威風也不差什麼!又聽張姥姥哼了一聲,對孔令培說道:
“瞧見了?這棍子自衍聖公送過來,七百年了,還沒用過,你小子想試試嗎?
孔令培見張姥姥如此執拗,斷定伍次友在此無疑。他咬咬牙,大喝一聲:“上!”不等衙役上前,就聽張姥姥一陣冷笑:“好吧,張大,請出祖姥姥的龍頭拐杖,把雲板敲起來。咱們張家有了劫賊,叫他們孔府的人都來看看。”
“紮!”那位替伍次友開門的老年長隨答應一聲,拔腳便向後走。
孔令培頓時慌了手腳:“哎……哎、哎……!”他知道孔家家法極是厲害,他在孔家輩份很低,行爲不端,族中長輩早就恨得牙癢癢的了。要是雲板一響,孔府上上下下齊來救援,見他搜的又是惹不起的張姥姥家,把他當場打死,或沈潭活埋都是可能的。到了這一步,孔令培不敢硬了:“別敲,小侄昏了頭了,姥姥您不必與小侄一般見識,小侄離開這裏就是了!”說完,又轉臉訓斥帶來的幾個衙役:“還不快走,上外邊去,他們飛不了!”前院漸漸地沒了動靜,伍次友和雲娘放下心來。但張姥姥這一整天卻沒再過來,茶飯都由張大過來調理,外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張姥姥是什麼人呢?
……《康熙大帝》22 肌膚親何敢欺暗室 血肉連卻要隱真言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23 李雲娘心系伍次友 張姥姥情連衍聖公”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